没有得到回应的伊莱背脊上起了一层冷汗,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让他连头皮都麻了, 他喉咙发紧,又唤了一声“诺亚”, 那东西停下了动作, 隐约是望向了他的方向,然后发出了再熟悉不过的“呜呜呜”的声音。
伊莱大松一口气, 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想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但诺亚却徘徊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 迟迟不肯靠近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伊莱在椅子里艰难地动了动:“诺亚, 谢谢你,帮我解开绳子好吗?”
诺亚又轻轻地“呜呜呜”了几声,低头继续拿爪子抹着脸, 就是不肯过来。伊莱压制住自己心里残留的那点恐惧,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它,放低了声音, 哄道:“乖诺亚,过来帮我解开绳子, 我有点冷。”
诺亚的声音听起来又着急又害怕, 仿佛被吓到的人是它一样, 在原地迟疑了很久,才压低自己的头,慢慢地走到伊莱的身边,眼睛里面的水光在黑暗里反射着晶莹的光,脸上沾染上的鲜血和一些让人不愿意与细想的液体也映入了伊莱的眼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伊莱的目光,它偏过头去,绕到身后,用爪子勾断绑着他的绳子,在伊莱有所动作之前很快地退回了黑暗里。
冻得脸色发青的伊莱穿上了自己之前的衣服,目光环视了一周整个教堂,最后落在了角落里那滩挑战人类理智的东西上,他下意识地感到四肢发冷,慌忙挪开视线望向了一边的诺亚,诺亚显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又往后退了两步。
它在伊莱的面前杀了一个人类。
伊莱在害怕。
它唯一的伴侣对它感到了害怕。
那个男人说,它是……怪物。
诺亚想把脸上的液体蹭掉,却被自己越抹越乱,急得眼睛里面全是泪水,与刚才只用了半秒钟便将一个活人化成一瘫液体的怪物判若两物。伊莱做了一个深呼吸,朝着诺亚走了过去,诺亚发出尖锐的“呜”声,尾巴竖起,蹿进了圣母像的下方。
月光转向了那副占据了一整个墙壁的圣母像,温柔的白纱掩盖起上面的灰尘与落败,搂着婴儿的圣母神色平和,嘴角微勾,安详而和蔼地望着这间教堂里刚刚发生的一切,粉白色颜料涂制的脸颊在皎洁的柔光下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而诺亚正蜷缩在圣母像的正下方,被一视同仁地照亮了——它黑色的厚甲还残留着攻击时的危险深红,黑羽翅膀被未知的液体打湿,显示出骨头锋利愤怒的形状,尖锐的牙齿上沾了骇人的血液,并污染了半张脸颊,让它在月光下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但这样一个恶魔,正眼含泪水,身体因为伴侣的恐惧而伤心得微微发抖,长长的尾巴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卷起来,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努力地想擦到自己脸上的血迹。
不死的怪物。
恐龙之王。
伊莱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两个词汇,忽然感到难过得要命。
伊莱顺着月光流泻的方向,脚步极轻地走到诺亚的面前。它还想往后面退,但圣母的裙裾挡住了它的退路,它只能把自己的脸埋进身体里,紧张地微微发抖。伊莱蹲了下来,用自己还带了体温的上衣认真地擦拭诺亚脸上和身上的血污,很快,他白色的t恤就被污得乱七八糟,红一块黑一块,腥到让人呕吐的血腥味把他们两个包围了起来。
他道:“你看,现在我们是同伙了。”
同伙。
诺亚听不懂,它小心地探出头,泪眼模糊地望向了它身前的伊莱。
伊莱满身血污,月光从他的右侧洒落,让他一半向着明,一半沉入暗,他的眼睛微微弯着,右边的眼睛有月色流入,让里面看起来像盛了光般的温柔,而左边的眼睛暗沉沉的,却依然不带半点厌恶,坦然地映出了它恶魔一样的脸。
诺亚痴在了原地。
在这个短暂的瞬间里,它忘记了来教堂时的愤怒,忘记了咬死男人时的快意,忘记了深切又无助的自我质疑,忘记了被伊莱排斥时的恐惧。它还太小,太年轻,它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感觉,好像自己整个身体都在伊莱微笑的眉眼之中被洗净,它又回到了自己从阁楼里蹒跚而出的时刻,伊莱也是在这样的月光之下朝他伸出了手,温柔地呼唤它,抚摸它,跟它说:“你就叫诺亚。”
诺亚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似乎是要确认眼前人是否真实存在,不由自主地舔了一下伊莱的侧脸,在他脸上留下了带着血色的印子。
伊莱还在笑,它却先慌乱了,如同打碎了一个美好的瓷器,急忙用自己的尾巴去擦那脸颊上的痕迹,结果又蹭上了新的污色,将伊莱本来被月光照得皎洁美好的侧脸弄得乱七八糟,它像做了什么大错事一样伤心地哭了起来,放弃了继续擦拭,把自己的脸贴着伊莱的脸,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和血污。
伊莱拍着它哭得一抽一抽地身体:“嘘,嘘,别哭,你是好孩子,你咬死的是坏人。”
诺亚边哭边点头,莫名其妙地就止不住了,把伊莱的肩膀打湿了一大片。伊莱的眼睛也湿润了,搂着诺亚越来越强大的身体,五味杂陈。
他想起猎龙人之前说的话。长石生物制药公司,背后站的是整个a国政府,拥有最顶尖最先进的生物研究所,每年都有极为重大的研究成果公开,在国际上包揽过无数奖项,更别提那些没有公开的秘密项目,也是他爸爸曾经供职和艾萨克叔叔现在供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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