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生不说话。
言小楼继续问道:“每个人的诅咒内容不同,你的诅咒是什么?”
“哎呀,不要这么八卦嘛,”陆安生笑嘻嘻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我没想干坏事,我只是不想见他,所以派腐尸和傀儡守在镇子外,见到陌生独行的外来客就吓上一吓,想把他吓走而已,至于那些不小心被吓死的,我也不想的,毕竟他们一点怨气都没有,炼成丧尸都没什么攻击力。”
是,这点言小楼清楚,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直不着急离开傀儡阵的原因,他知道布阵者并无杀意,如今才明白陆安生只是不想见江寅枫罢了。
而他布这傀儡阵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困住那些外来客,不让他们靠近春风镇,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醒他自己吧,提醒他自己是怎么死的。
究竟是多大的仇恨,让陆安生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自己的死亡?
“宁家灭门,是你做的吧?为什么?因为那个姓宁的小子诬陷你?”言小楼问。
“是啊,不可以吗?”陆安生看着他。
“我要听实话。”言小楼喝道。
“这就是实话!”陆安生同样厉声道。
言小楼看着他,眼中竟闪过一丝痛惜。
“你们走吧,我灭了宁家,但我也死了,我把我自己困在这个阵中,我不会害人的,如果你们想杀我随便,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如果不想杀就走吧,记得把他也带走。”他说的是江寅枫。
言小楼忍不住轻唤:“安生……”
“我知道你的身份。”陆安生道。
言小楼一顿。
“偶然得知的,我也很意外,但我不会说出去,作为交换,你们走好不好?”陆安生近乎祈求地看着他。
言小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轻笑道:“其实我这人挺护短的,你说的,我都会答应。”
“谢谢,你跟传说中,不太一样,起码传说中的你,不护短。”陆安生又变回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言小楼不说话。
陆安生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偶,轻轻念咒,那木偶便变得和成年人一般大小。
陆安生道:“跟着它走,它会带你们出去的。”
言小楼看了他一眼,转身拉起谢欢的手,迈步。
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言小楼回头,只见陆安生跪了下来,对着言小楼恭敬地作了个揖,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陆安生红着眼睛,脸上仍旧是灿烂的笑,道:“受我一拜吧,我也就只能拜拜你了。”
言小楼看了他一会儿,眼眶也忍不住泛红,突然也笑了,笑吟吟道:“嗯,我受得起。”
陆安生又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一下,这次,久久没有起身。
言小楼转身,拉着谢欢的手,跟上木偶的步伐。
龙允等人带着无数问题,却没有一个人敢问,他们第一次觉得这样安静,因为平时最静不下来的那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所有人不禁时不时地朝言小楼投来担忧的目光,只有谢欢依旧面无表情,寸步不离地站在言小楼身侧。
走着走着,言小楼突然不动了,众人不禁看来,担心他一路的沉默是不是当真出了什么大事。
言小楼却身子一垮,哀嚎道:“还要走多远啊,我要累死了!”
前面领路的木偶是听不到的,自然也不会回应他,依旧自己自顾自地走。
萍姑等人不禁无语地看着他,走了很久吗?有半炷香吗?有什么可累的?
谢欢却是面不改色地看着言小楼道:“我背你?”
萍姑等人瞪大眼睛。
言小楼眼睛一亮,“好啊好啊。”
然后,谢欢就在一群目瞪口呆中微微俯身,由着言小楼跳到他背上,用手勾住他的腿弯,然后直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继续赶路。
这一路很是漫长,因为木偶四肢僵硬,走得实在是慢,他们不能御剑也不能快跑,只能慢吞吞地跟着,本来没有多远的路都要花上许久,更别说这路确实是挺远。
连萍姑等修为高强之人都有些微喘,倒是谢欢背着言小楼,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众人不禁感叹,不愧是谢大老板,体力就是好。
至于言小楼,从他跳上谢欢的背上开始,搂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就开始睡,一直睡到现在,貌似还有点轻微打呼……
眼看着他的口水都滴在了谢欢的白衣上,萍姑终于忍无可忍,“老板,他这是睡死过去了吗?他还要睡多久啊?存心想累死您吗?!”
谢欢闻言冷冷的视线看去,低声喝道:“安静!”
萍姑捂着受伤的忠心上一边疗伤去了。
一直到出了傀儡阵,那木偶便二话不说又回去了,他们又回到了最初入阵的那个树林,马车也还在原地,一切似乎和他们刚来时一样。
不同的是在一片鬼气森森中,有一道清明之气直通前方,那是陆安生独僻给他们的一处正道。
言小楼一直都没醒,谢欢便背着他上了马车,将他放在车厢的软榻上。
言小楼这一觉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一个梦,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起的梦。
那一年,他快到十五岁了,叛出家族已经一年多,他整天四处晃荡东奔西跑,像个洒脱的乞丐游道,天南地北哪都去了,独独再也没回过江南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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