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是千机卫的首领,死后连个坟都没有,再不烧点供奉,阎王爷会说你这个皇帝无能的。”
这胡说八道的本事让梁玄靓哭笑不得,“怎的,我还得谢谢你啊。”
“谢倒是不用。”燕宸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燕府不养闲人,而且陛下您是在突厥为奴一年。”
我看你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明日起就做些活计吧。
“我一个瞎子,能做什么活计啊?”
“自然是有的。”燕宸说,“若是你不做,那就没月钱和吃食了。”
燕宸的话中带着笑意,梁玄靓就觉得这人是故意嘲讽自己眼瞎了。也是这人现在是突厥的大克伯,又是新婚,自然是喜上眉梢,满面春风。而自己如此落魄,更是添了他的乐趣。
不过无所谓,被燕宸打趣两句没什么。日子还长,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可他没想到的是,燕宸说的是真的。
突厥人向来穹庐毡帐,随水草迁徙,以畜牧射猎为务,对于农耕,知道甚少。燕宸实在是看不惯突厥人靠抢粮食活着的行为,便寻了里金都不远的村庄,教当地的平民务农。西北之地气候恶劣,并不适宜庄家生长。好在这村庄挨着雪山,就算是炎炎夏季也不缺滋润,让燕宸这么一折腾,还真种出来些什物。
梁玄靓一边搓着玉米,一边在心里骂着:“燕宸这个孬种,帮着突厥人种粮食,怕是脑子进浆糊了。”
居然还叫朕做这种粗活,实在是可恶!
这边白徐看皇帝搓那玉米棒子指甲都裂了,实在是不忍心,便要帮忙。谁知梁玄靓立刻就怒了,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白徐就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这一会儿还得把搓下来的玉米粒拿去磨成面,眼前陛下您这身子,根本撑不住啊!
“怎么撑不住啊!”一听这话梁玄靓就恼火,“他燕宸不就是想看朕吃瘪,朕还真能遂了他的意?!!”
还是说,你觉得朕不如他?!!
“不不不!”白徐赶紧摇头,“陛下,好汉不吃眼前亏,你没必要和他怄气啊。”
“朕这是和他怄气吗?朕这是争气!”
“你若是真如此有骨气,就好好把手中的活计做完。”
那温润如泉的声音传入耳中,梁玄靓冷哼了一声,“大克伯又闲得没事干,来看我这个瞎子了?”
燕宸并不应他,只是对旁人说到:“一会儿把这些玉米送到磨坊。”
“是。”
梁玄靓一愣,这是不用他亲自磨面了。
燕宸看向梁玄靓——自从七月半给故人们烧了供奉,他往东阁跑的便勤了些。一是让梁玄靓好好体会一下为奴的感觉,二是想好好看看梁玄靓吃瘪的样子。这个人啊,太傲慢无礼的,仗着自己是帝王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偏要挫这人的傲气,点了好些活让他干。反正有白徐在,也不怕他伤着。“白徐,你们陛下的手都流血了,你还不快包扎,忘了我让你留在梁玄靓身边是干什么的了吗?”
白徐闻言,直觉得背后发毛。他回过头一看,果然陛下正看向他这边。虽然目不能视,也没什么神,但是那表情可怖,足以让他心里犯怵。“我是无辜的!”他立刻撇清自身干系,以免梁玄靓误认为他是来帮着燕宸捉弄他的,“臣只是一个郎中,哈哈哈哈……”
看他那样燕宸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一笑更让梁玄靓不开心了,梁玄靓朝燕宸伸手,“活我干了,月钱总得给吧。”
听他说得理直气壮,燕宸示意下人把钱袋给他。梁玄靓接过钱袋,摸着数了数里面的银两,“怎么少了三十钱?”
“你前天未能按时把马厩的马刷完,得罚你。”
“燕宸你是故意的吧!”让他一个瞎子在两个时辰刷完二十匹马,这分明就是刁难人!“你好歹是前朝太子,总得讲点道理吧!”
燕宸却不为所动,他只是淡声说到:“你是奴仆,就得听主人的话。至少现在你是我的人,燕府上下,我说了算。”
“你!”这话似曾相识,当初自己也对燕宸说过,【你是朕的人,朕说什么你都得听】,如今星转斗移,他竟成了燕宸的阶下囚。
瞅摸着气愤不太对,白徐赶紧说到:“哎呦,你看这都入秋了,热伏还不散。大人啊,我寻思着给府上每人熬点酸梅汤什么的,我再添几味药,还能防着换季时候气道不好。”
“如此也好。”燕宸点头,他又看向梁玄靓,“我还有事,就请陛下好好工作吧。”
梁玄靓咬牙切齿应到:“不送。”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相处这种法子来制大凉皇帝。”阿跌舍尔听说了燕宸府上的事,实在是觉得有趣。他不禁大笑起来,而后搂住燕宸的肩膀,“看来好菩萨也是会记仇的,本汗以后可要小心点了。”
瞥了对方一眼,燕宸把阿跌舍尔的手拂开。内乱平定已有数月,阿跌舍尔亲自去了塔尔干部落安抚当地的民众,顺便收服了阿史那一族的残余势力。
“这一路上,倒是收获颇丰,注意到了许久以前不曾注意到的事情。”
“那我要恭喜可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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