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好生地把燕宸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然后说到:“怪不得吐蕃赞普倾慕于你,确实是一表人才。”
燕宸微欠身子,恭敬回到:“多谢吴王殿下称赞。”
吴王却摇摇头,说本王今年十二岁,无功无德,今后只能长居吐蕃,而你十二岁的时候便领军打仗,就算前朝已亡,你却还是能留在这片土地上。
本王羡慕你。
“……殿下奔波吐蕃,是为了黎明百姓,为了天下苍生,比起燕宸,要伟大的多。”燕宸拱手作揖,“人不得已而行之,不得心而发之。直正立命,则行无悔,发无虚,归亦矣。”
吴王听燕宸说完这些话,沉默了片刻,然后笑道:“本王原来一直不明白五哥为何不杀你,如今看来陛下果然深虑。”他收起笑容,严肃说到:“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还请燕都尉记着五哥的好,莫要恩将仇报。
……记着梁玄靓的好?莫要恩将仇报?!!
燕宸觉得这真是好笑——他燕氏皇族除他之外都被梁氏所杀,当初要不是他逃了,如今只怕他也只能是脚下的一抔黄土。如今他留他,不过只是为了报复十三年前他伤了他一只眼。等他这孩子心气一过,谁知自己的命能留到几时?
何来恩?何来仇?
过了十一月的天气逐渐转凉,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宫人们却是要开始准备过冬的置办。就连三军也开始储备过冬的粮草和衣物。
早上便被李沐叫着去拿军需军备,燕宸其实有些不耐烦——这李沐自从武演之后对他的态度就是个一百八十度转变,再也不“白面书生”“小白脸”的叫他了。而是换上了“燕兄弟”这样的称呼,叫燕宸适应了好一会儿。
燕宸觉得这李沐真有意思:要说他是个粗人吧,他身为三军副统,在军中的威信众所周知。可要说他是个细人,又怎的不顾身周的闲言碎语跟他这个“前朝余孽”如此交情?
“燕兄弟也不要妄自菲薄,你现在是大凉的将士。”李沐说话永远这么直来直去,他说你爹是个昏君又不是你的错,你现在好好为大凉尽忠职守不就好了,陛下又器重你。
肚子都要笑岔气,燕宸问他:“你如何觉得陛下器重我?”
见燕宸发笑,李沐拍着他肩膀说:“你可别不信,之前陛下点名让你去武演,我可是一点都不乐意。可是陛下说你是他的人,陛下的眼光定不会错。”
现在,我是真对陛下择人的眼光深感佩服,人不可貌相啊!
听到这个,燕宸心间激起一片波澜,不过瞬间又回归平静。“承蒙陛下厚爱了。”
当初代表大庆讨伐四方的燕氏太子,如今却只能做大凉皇帝身边的一个侍卫,可这是让他这个大凉靓帝名震四方。
想来他入宫中已经半年,这梁玄靓除了做些使唤他的事情,当真没有把他怎样。他似乎都要开始怀疑自己当忍辱负重的决心,难道只是为了陪一个小娃娃寻开心?
但言小不忍则乱大谋——梁玄靓看着手中的奏折,心中五味陈杂,表面却仍是平静模样。他抬起头来,看向司马慎,说大将军是要重整驻扎帝京的戍军?
司马慎面色严肃,说着宜州整治水患人力不足,帝京已有殿前三军,这戍军实在是多余,倒不如分为两支,其中一支调遣宜州,既能安抚百姓,又能分担户部的负担。
“真是劳烦大将军忧心。”梁玄靓说,“众卿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
“那便依大将军所言,重整帝京的戍军吧。”梁玄靓欣慰的笑着,“这挑选将士的事情,还得大将军费心。”
“臣定当不负陛下重望!”
“混账!”
待百官出了那奉书阁,梁玄靓便大发脾气,一下子掀翻了桌子——辅国大将军司马慎将帝京的戍军兵分为三支,其中一支调去离帝京不远的宜州,说是宜州水患,需要军力治理,而明眼着人都知道,宜州是周王梁玄岘的封地。而周王乃是先帝皇后的次子,深得先帝宠爱,当初若不是梁玄靓以兵权许诺司马慎,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可能就是梁玄岘了。
司马慎这个老家伙,是要公然威胁朕吗?!!
杜管宣赶紧喊着人来收拾,一边捡着地上的奏折一边给齐昭彦使眼色。齐昭彦摇摇头,杜管宣便心理神会地带着宫人出去了。
确认周围再无他人,齐昭彦开口:“还请陛下再忍忍。”
“忍?!!朕要忍到何时?!!”梁玄靓毕竟年少气盛,脾气上来竟是劝也劝不住。他说朕登基眼看五载,这五年他暗中联合大臣,收归地方势力,将自己的女儿许为皇后来监视朕,朕都能忍,可是如今他调用帝京的兵,要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鬼,那些文物官员居然连个屁都不敢放,朕怎么忍!
“今日司马慎之言,着实不顾陛下颜面。”齐昭彦说,“可如今突厥蠢蠢欲动,大凉开朝六年,除了司马慎,尚未有适合带兵打仗的将领。此等时机,却是不适合立刻与司马慎翻脸。”
陛下独得天命,理当心中可明。
梁玄靓阖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朕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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