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徐立刻躬身道,臣是看看远处可有驿站茶棚什么地方,好让陛下休息休息。心里却想:当然想回去,谁喜欢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
梁玄靓大笑起来,说得了吧,你们这些人心里那点小九九,朕清楚得很。
唉,某人要是像你一样,那么迫切回帝京就好了。
白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安慰梁玄靓说:“陛下真心,那人定会感动。”
“哼,真心?”梁玄靓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与他谈什么真心啊?怕是把心挖出来,他也不会信吧。”
身为帝王,应当多点心思,我与他,不过是同一类人罢了。不过只要能把他留在身边,朕多花点心思,又何妨?
“对了,那药你可留好了?”
“回陛下,臣已将燕参军的药悉数交给了年青,并嘱咐他,一定要看着燕参军喝下。”
梁玄靓点点头。他从衣袋里拿出两个小瓷瓶,一个白色,一个黑色,均是晶莹剔透。他不禁在心中默念着“君然”二字,然后将两个瓷瓶握紧。
朕绝对不允许让人,把你从朕身边夺走,就算是你自己和地府的阎王也不行。
然而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倾慕掺杂了太多的私心,终究成了他与他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任何一人,踏出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后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七日之后,突厥自愿撤出会川,大凉将士进城,并释放阿史那□□。日子似乎并无变化,梁玄靓来的悄然,走的也悄然。每次厮杀结束,燕宸站在夜空之下,看着云河星海,都感觉身周是那么不真实。他似乎是入了魔怔,总是被妖魔鬼怪的声音撕扯着神经,逐渐的那些人的声音更是清晰,燕宸才发现那声音都来自一个人——梁玄靓。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不过是梦魔为了惩戒他上辈子所造的孽,而织下的一场梦境,而梁玄靓既是那索命的恶鬼,又是那温柔的仙人,置他于生死一线,置他于冰火两重。无数个夜晚他都在这样的梦境中浑浑噩噩,直到那苦涩的药滑进喉咙,他才恍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是真的,大庆早已不复存在,他是前朝余孽,是梁玄靓的臣子。
……呵,真的凄惨,真的可笑。
直到那一日,他接到梁玄靓的信,却发现信封中还夹杂着一张纸条。
那上面只写着一个字,却不是梁玄靓的字迹:忍。
这个字像一道闪电,击穿了燕宸最后的幻想——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隐忍,为什么要帮梁玄靓打天下。那所谓的自由与尊严,到底何时才能回到他的身体里?
他不愿做被锁在梁间的燕子。
忍!
一年后,大凉军队在高昌与突厥军决战,这一战打了三天三夜,突厥终是惨败认输,退出了大凉的边境。大凉与突厥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这场仗,打了整整三年。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今日帝京落了入春的第一场雨,三千银丝润万物,只待春风莫到寒。朦朦胧胧的景色中,从远处而来的队伍逐渐清晰。梁玄靓站在城楼上,不禁就踮起了脚,却觉得这雨雾扰了他的视线,又紧着下楼,跑到城门口。纵使燕宸脸上有了些胡渣,梁玄靓也一下子认出来了他。他看着燕宸骑马向他靠近,中途又下了马,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心里有些气恼——燕宸你怎么走的那么慢呢?!!他一边念一边等,直到燕宸走到他面前,行礼道:“参见陛下”,他才松了一口气。
“燕君然,你好大的胆子!”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一句话吓了个半死,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有燕宸,抬头看了梁玄靓一眼,然后说到:“臣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朕当然要治你的罪!”梁玄靓扶起燕宸,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朕罚你今晚庆功宴之后,好好跟朕说说这三年的事情。”
燕宸笑着应了声“好”。
燕宸未有府邸,便被左铎带着去了相府。左相家唯一的少爷在战场呆了三年,如今军功傍身,凯旋而归,乃相府上下的荣幸。左志青早早就命人准备了筵席,好给儿子接风洗尘。可是看到燕宸,他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怎么这个前朝余孽跟着来了?!!
然而左铎还不知父亲心思,拉着燕宸跟左志青介绍着:“父亲,这是燕宸燕参军,我的结拜大哥,这次出征,他可是教了我好多东西!”
燕宸拱手行礼,道:“拜见左相,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呃……燕参军既然来了,就是我府上的客人。”左志青也不知如何才能圆个场,他心中一心为大凉皇室效忠卖命,让他和这个前朝余孽说话,还真是别扭。
燕宸自然是知道左志青的想法的——当初上书请求梁玄靓处死他的,就有这老家伙一个。想必看到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痛极恨极之人称兄道弟,这左老头子得气个半死。
可是这又何妨?多少侮辱与鞭笞我都已经受过,天奈我何,地奈我何,你们又奈我何?
挂着谦和温顺的微笑,燕宸又和左志青寒暄了几句,便跟着下人去梳洗了。燕宸这一走,左志青就把左铎拉到了书房里,“你怎么和燕宸走的这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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