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便叫白徐好好给你调理吧。
梁玄靓笑了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朕特胆小?
“这是心病,又不是胆小。”抬头看了梁玄靓一眼,燕宸说“你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呵,朕何苦为难自己?”梁玄靓叹了口气,“君然,你在外流浪六年。这六年,你做了些什么?”
“我……”燕宸想了想,说:“求生,苟活。”
“还有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梁玄靓接着他的话,“你知道这六年,朕都做了些什么吗?”
燕宸不语。
“招兵买马,与人勾心,杀兄弟,杀父亲。”他接着问到:“若是你是朕,你会怎么处置前朝的太子?”
“……一定会杀了他。”
“呵,若朕是你,也一定会杀了大凉的皇帝。”梁玄靓说,“可是,你不是朕,朕也不是你。”
司马慎说的没错,与我争夺皇位的兄弟都是被我设计害死的,父亲病重,也是我逼死他的。我早已为这江山社稷付出了一切,如今朕不想再失去什么了。
“君然,朕恨你,恨你把朕逼到这条路上,朕不会放过你。”他微微向前,似是要触碰燕宸的嘴唇,却在离燕宸唇间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可是,只有你才能理解朕,知朕的心。”
人生知己难求,你我不过同病相怜罢了。要说搞到如今这种地步,也不能只怪朕一个。你若是对朕丝毫情意都没有,又何故现在和朕一起呆在这山洞里?
君然,朕心悦于你,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朕?
这一连串的疑问和解释,让燕宸一时无法反应。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梁玄靓的话,他一直以为梁玄靓玩弄他不过是因为儿时的旧账,现时的仇敌,却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感情变质成为他自己都不懂的东西。
同病相怜……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可怜人。
见燕宸迟迟没有回应,梁玄靓也没继续问下去。他只是轻轻吻上燕宸的嘴角,在他又要反抗的时候小声地说了一句:“别动。”
朕只是想亲亲你。
果然,他感到燕宸放松了身体。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第二天一早,燕宸早早醒来——他本来是要去找出路,好让左铎他们把梁玄靓这个大麻烦弄回去,自己再偷悄悄溜走。反正有白徐在,梁玄靓肯定死不了。可老天爷像是故意戏弄他一样,瓢泼大雨砸在石头上的声音实在是让他心烦。他不禁怀疑,梁玄靓是不是早就算好了。算好这涧下有一条冬春涨水的河流,算好这天会连下几日大雨,算好那些鬼面獠牙找不到他,算好自己不忍心将他一个“半残”之人丢在这山洞里。
“哈哈,朕哪有那么神通广大。”他不禁笑了起来,说当时只不过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被那些鬼面人抓住,便一股脑地跳下来了。
“那你还真是好意思让我给你陪葬。”一边帮梁玄靓擦洗着身子,一边和梁玄靓拌嘴——这几天和梁玄靓两人生活在这山洞中,倒是养成了两人对话的默契。以前都是梁玄靓故意话里有话试燕宸,如今到成了燕宸自己故意气梁玄靓。
莫不是我自己也被这小皇帝带坏了吧?
梁玄靓却是笑的开心,他说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当时为什么就心甘情愿地跟我跳下来了?
难道不是……你心里有我?
故意在他肩伤之处用了点力,梁玄靓立刻疼得闭了嘴。燕宸却淡淡说到:“那鬼面人的身手和打扮看起来不像是汉人。”
“他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梁玄靓说,“你有眉目?”
“我曾听闻突厥皇室养着魑魉魍魅,从传闻的描述来看,这些人便是那些所谓的鬼怪。”燕宸说,“看来是突厥人还不死心。”
“汉土富辽,他们羡慕嫉妒情有可原。可是要觊觎,就绝对不能饶了他们。”
看到梁玄靓微微眯眼的样子,燕宸冷笑一声,说你现在都这副模样了,还不忘你的皇位?
梁玄靓却说这点伤跟你在战场上受的伤,也不值一提,朕可一点都不娇弱。
燕宸瞥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这雨下了七日,他们在这山洞也呆了七日。雨势汹涌,外面的河也涨了起来,潮气钻进山洞里,并不利于伤口的愈合,那汗血宝马的肉也已腐烂。于是燕宸便趁着白日去了外面,捡了些打落的野果,又逮了只躲雨的兔子。回来填饱两人的肚子之后,借着山洞里的一眼泉水,用腰带给两人擦洗起来。
梁玄靓肩上和腿上的伤才刚刚开始愈合,沾不得水,燕宸小心地避开那些位置。之前光忙着救人,他未端摩过梁玄靓的身体。现在一看,这人的身材虽不及军人的魁梧,却也是精瘦有劲,只是那腰上有好几条凸出来的疤痕,狰狞的样子十分可怖。
“这是我母亲用钗子烙的。”梁玄靓说,“我小时候不受父亲宠爱,又老是被嫡出的兄弟欺负。母亲气恼我不争气,夜里便会偷着用灯烛烧红的钗子烙在我腰上。”
母亲总说是因我,父亲才对她如此冷漠。最终她受不了这尘世,拿钗子插进了自己的脖颈。众人都说我是母亲的灾星,我却觉得她死了挺好的。这世上有太多的苦难,她觉得我是他的苦难,我亦觉得她是我的厄运。她死了,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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