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夜浓,一轮弯月撒着清辉,挂于半边天,剑阁建筑群落中,消失了白日的喧嚣,余一片寂静和黯淡。野猫子躺在窗边,望着纸窗外的白月光晕,生出一丝寂寞,故地重游,心中不是踏实,而是疏离,陌生。剑派弟子不断新增,远远超出儿时记忆的规模,只觉得随处可见的,皆是生面孔。回家的感觉,也不那么自在。就这样,盯着窗户许久,正欲入睡之际,忽觉察一人影从旁闪过,若不是野猫子尚清醒着,估计亦不能肯定是梦是真。沉寂顷刻,急忙起身朝着黑影飘过方向寻去。黑暗中,早已消失了所在。野猫子便轻声信步前走,既然出来了,在这清净的月光下,散散心。
远处一扇门开了又合上,声音传至耳中。一片黑暗,野猫子凝望着那扇门的位置,似曾相识,正是斐然子的居处。心中疑窦顿生,莫非刚刚那人影是斐然子?她悄然无声踮着脚跃在附近,屋内无光,不过仔细辨识,似有若隐若现的男子对话声?谁在里面?她凝神倾听,一口气都悬着不敢吐出来。
“怕什么?要做就要彻底,不给对方一线生息。”
“你有何妙计?”
“以魔帝之软肋为鱼饵,诛杀余孽,让魔道之人彻底翻不了身。”
“你是说——”一人吞吞吐吐。
野猫子在外听了倒也放心,大概是斐然子与谁商议对战魔道之事。却只听对话声又飘然入其耳,她便继续附耳于窗前听着。
“没错。当初我们联手设计,让他被魔帝所擒。但谁知,据魔帝身边的可靠线人传信,魔帝不仅没有杀了他,而且还让他随侍于侧。这件事极其匪夷所思。”
“说明魔帝不忍杀之。”
“更甚于此。我大胆猜想,像魔帝那样残暴恶魔怎会对人随便施舍怜悯,除非这个人他很在意。自古君王,寂寥无情,魔帝应是将他看作一个亦敌亦友的知己。这意味着,魔帝对此人感情颇深。”
“确实,拿他当鱼饵太合适了。”斐然子轻笑。
“名曰无情,却看不穿人情世故。这是他死也无法瞑目的事了。”那人声音激动,带着愤怒与不屑交杂。野猫子忽然听出来了,那人竟是道真的副尊。
“名曰无情——”野猫子口中念着这句话,嘴中忽然哆嗦起来,身体的力量一下子流失,一手捂着嘴,另一手缓缓摸着墙俯身坐下,瘫倒在墙边。“师父——”眼泪哗哗无声流了出来,心中像插了一把刀子,屋内两人的对话渐渐听不清了。
“总之,孤仞峰一战,定要将大鱼和鱼饵一并毁尸灭迹。”一句声音顿时激愤起来,一个激灵,将野猫子惊醒回神。
“天色已晚。明日再聚。”野猫子惊慌间慌忙起身,身体擦过窗户,发出了轻轻的碰撞声。
“是谁?”斐然子顿时怒声提道,屋内两人飞身推门而出。
斐然子踏出门槛时,窗外已是寂静无人。他走至外窗处,静默良久,叹了口气。随后那人也踏出来,轻声问道:“有人?”
“没有,我耳朵花了。”脸色上写着一丝杀气,语句十分淡然。飘在空中熟悉的味道,斐然子了然于心。
趁着月色,野猫子心慌意乱,大踏步奔向黑暗,越奔越远,耳鬓边如一阵风刮过,时间与空间汇聚为流动的蜷曲,她无声地哭泣着、狂奔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家,还能去哪里呢!沙哑的声音任由伤心的情流奔涌而出,毫不止歇。黑暗,才是她唯一的归宿。突然,她发觉,留恋于世间的一切温情皆是虚假的,虚假的面孔,眼前竟产生了无尽的幻象,周围无数句骷髅头面朝着她笑着,奸邪地笑着,发出嘶嘶的鬼声。她的心中震慑出破天裂地的嘶吼声,没有人能听到。在黑暗中伏着头哭泣许久,她才渐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脑海中闪出一个人:莫素衣。她呆呆地朝着那个人的屋子走去,心中已被掏空,只是一具无魂的残躯拖着疲累的尸身在走着、走着。小师弟,是她与师父唯一有联系的人了。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许久方慵懒地轻声道,“谁啊?”
“我”。盈我衣只发出一字如丧家犬一般的回答声,那边的人便蹬时坐了起来,殷勤跑过去开门道,“师姐,我马上过去。”
黑暗中,一扇门吱吱地合上了。
“师姐,你哭了?”见那沙哑的人一声不吭、垂头丧气,甚是担心。
“师姐,你怎么了?”莫素衣却只见野猫子又一次嘶哑哭了起来,心中不禁悲恸起来,像被撕碎了心一般。
“师姐!你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莫素衣抓急问道。
无奈眼前的师姐早已失去往日的活跃,只沉浸在自己的痛哭中,他想,能做的,就是让她哭个够。沉默了许久,见盈我衣渐渐哭累了,便扶着蹲坐地上的她去床上躺着。“师姐,你早些休息吧。”
待盈我衣躺在床上后,莫素衣在一旁的长椅上坐躺了下来。整夜无语,不知何时,盈我衣带着浊重的呼吸声进入熟睡中。莫素衣倒是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十九回 正邪约战 姐弟交心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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