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两咂一咂嘴,乐呵呵地不答反问:“以谁的名义探?”
李欣欣沉声道:“以恒知好友的名义。”
钱三两道:“哦。”再抬眼对李欣欣露出个有些微妙的笑容来:“你太高看我了,天牢是什么地方?我又如何能得知一个戴罪的王爷伤愈不伤愈,清醒不清醒?”
完全不给面子的答复,李欣欣立刻急了:“先生,我这也是忧心恒知的近况!”
“以谁的名义?”
钱三两不依不饶,起身踱到李欣欣身旁去,上身倾着,脸上又显出方才那种微妙的神色来:“你可想好了,你这会是在用什么身份对我说话?”
声音是刻意往低了压的,似玩味又似蛊惑,挠的人心里直没底。
钱三两刚把这话说完,趴在地上的小狐狸霎时像个人类似的两腿着地站直了。她左看右看,见鳞苍依旧是那副“很不耐烦被打扰了休息”的大爷表情,方延却是反常的卸下温润,满面红光,跃跃欲蹦。
李欣欣沉默片刻,垂眼,捻着耳后一点点的揭下张轻薄的面皮来。
☆、四十四次解释
不同于李欣欣掺着油腔的“浑”,面前的男子肤色黝黑,眉眼锋利,全身都透着一股子锐利至极的杀气,使人稍一靠近,就能感到他手上该是沾了血,脚下该踩着白骨的,他甚至比李欣欣更像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小狐狸这会显得很焦躁,她炸着毛在屋里窜上窜下,偶尔嗷呜两声,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
很明显,关于李欣欣不是李欣欣这件事,小狐狸是早就知道了的。
钱三两淡漠地看着男子将手上那片薄薄的面皮仔细收到怀里,头一回以这副身躯站直了,随意地道:“最后问一次,究竟是以谁的名义?”
男子略微抿了一下唇,与他威风的模样相反,开口声音稍显阴柔——却非那种娘们兮兮的阴柔,而是一种仿佛蛇卧雪中,掺了冰碴子的阴柔。男子垂首道:“先生见谅,以林峥的名义。”
林峥是那个在传闻中被李欣欣斩了首级的前朝皇子。
一句话,钱三两顿时就悟了。“当年那一战,死的其实是李小将军罢。”
林峥笑了笑,抬手晃晃,炸毛小狐狸立刻乖顺的跳到他身旁来,蜷着卧下。
林峥道:“是。”
钱三两点头:“既然胜了,为何不以原本的面貌继续进攻,为何非得贴上别人的脸,到京城来委曲求全?”
这话问的很实在,乘胜追击才是正道,何必要来仇人的眼皮子底下受这种窝囊气?钱三两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峥,看似咄咄逼人,实则小心肝正扑通扑通地跳,就等着挖出点刺激的八卦听。他身后,坐的像尊大佛似的方延亦是兴致勃勃,满脸写着“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不说”几个大字,从怀里摸出一包新炒的瓜子嗑起来。嗑了几颗之后,转头见鳞苍正百无聊赖地愣神,遂将手里瓜子分给他一半。
鳞苍安静看着方延送过来的手,没动。
方延舔了舔嘴唇,朝鳞苍一抬下巴:“没毒,能吃,挺好吃的。”顿了顿:“你试试?”
鳞苍狐疑地看了方延一眼,以他鲛人族的思维习惯,是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方延为何会在上一刻还恨不能剐了他的鳞片,这会却能心平气和地催着他嗑瓜子的。
想不通,但鳞苍还是接了。本来么,没人会和好吃的过不去,鲛也不会,更何况这凡间已难有能毒到他之物。
方延见鳞苍学着自己的模样慢慢嗑着瓜子,眼睛都弯成了条细长的缝。他近来一直在鳞苍面前维持着温文尔雅的端方模样,此刻卸下伪装,鳞苍才惊觉到——他脸上这抹透着点狡猾的笑容,似是与钱三两坑蒙拐骗时的神棍笑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果真是师徒,而且是亲传的。鳞苍一面嗑着瓜子,一面在心中嘀咕道。
方延适时朝林峥的方向努一努嘴:“喏,咱俩的恩怨往后放,如今有好戏看,合该配瓜子。”低头再嗑两颗:“其实配西瓜更好。”
鳞苍:“……”
一片寂静——除去方延和鳞苍吧唧吧唧嗑瓜子的声音。林峥蹲下来,趴在地上的小狐狸便抬头舔了舔他的手背,乖的就像只见到老母鸡的鸡崽。林峥揉一把小狐狸的头,斟酌着道:“那时,距父皇禅位已有数月之久,老头子死了,这仗就算继续打,除了越来越少的兵之外,京城之内,百官之中,究竟有多少可用能用之人,我一概不知。”
钱三两理解地道:“所以你就诈死。”
“死人才能看出忠奸。”林峥一把抱起小狐狸,抬头与钱三两探寻的目光对上:“我放任愿降的兵士们降,将真正忠心于我的部下遣散,暗中安插在许多地方,而后带上这张面皮,彻底将李欣欣取而代之。说起来——我是否阴差阳错替先生报了仇了?”
钱三两张了张嘴,没好意思提自己这五年来还挺想念那个李欣欣的,尤其对那一手好箭术叹为观止,五百步开外,说射脑门绝不往下偏到眉心上。
林峥又道:“我冒名顶替后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坑杀俘虏,我将那些怕死的降兵全部活埋掉。兵不必多,贵在忠而精,想来先生也明白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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