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环皱起眉:“我理解你的感受,但……再听听。”
拽衣裳的是个小姑娘,不好使劲挣脱,无奈之下,钱三两只得压着嗓子怒道:“还听什么听!是你哥就可以被剔除在奸夫名单之外么?你要知道,在捉奸这种事上,众生平等!”
“可是。”碧环迟疑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清楚兄长为何会在此处,但是国师你不知道......阿苍与我兄长从小便是一对顶好的玩伴,他们两个......那是可以直接摁住对方脑袋往墙上撞的交情,真如亲兄弟一般。唉,我就这样与你说吧--若说他俩同睡了一个女人,我信,若说他俩孤男寡男的同处一室,讨论一夜修炼功法,我也信,可若说他俩之间有什么......这就太荒谬了,我不信。”
钱三两坚持往外扯自己的袖子:“你不信有什么用?快让我进去!我告诉你,你,你若再拽着我不放,我就……”
“嘘……再听一听!”
话说不通,又不便用法术,碧环就差蹲下抱大腿了,钱三两和她拉扯不开,正在着急,就听屋里那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你说你也是,又不是躲不开那招,何必要冲上去硬挨?都是三百多岁的妖怪了,受伤不说,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腰给闪了,你说说......你就不觉得丢脸?"
"我也不想这般,但你不知道--赤珊长老眼睛最毒辣,方才那人受了伤,我若不硬接下赤珊长老这招,我......我身上这点异样,一定逃不过她的眼睛。”
一声叹息后,里面就忽然安静了。钱三两挣扎的动作一顿,弯了腰,鬼鬼祟祟的继续偷听。
这会,碧琅与鳞苍谈话的声音比方才低了不少,钱三两躬身贴着珊瑚,还是施了一个小小的耳明咒,才断断续续的又听见了。
“……方才那人,可是你的命劫?”
“是他,我一打眼便认出来了。他对我们鲛人族的事不了解,所知都只是些道听途说,所以才敢在南海这种地方无法无天的胡闹。你也明白命劫这种事对我们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要我一天不挖他的心,他身上所受之伤痛,定然都是十倍的应在我身上的--我方才借躲闪不及的幌子,让自己受到波及的表现不至于那么突兀,有幸骗过赤珊长老一时,可我骗不过她很久!待宴会结束,赤珊长老闲下来再想,一定会想通这其中的端倪,到时……”
“你怕长老害他?”
“……你不明白,赤珊长老终其一生都没有寻到她的命劫,不会理解这其中的煎熬滋味,更曾亲眼目睹我母后被命劫欺骗,失了腹中鲛珠,生不如死,她......她认为命劫这东西是个祸害,到时一定会想方设法,替我将人除了。”
“可是,你们鲛人一族的命劫......难道不该由劫主亲手杀死,才作数的么?”
“你懂什么!赤珊长老的性子我最清楚,这会他们相处的好,是亏了那人曾经的名声。但命劫这事若传出去,但凡我有一会看护不周,她便能差人将那人类的胳膊腿卸了,打得只剩一口气扔在我面前,逼我挖心!再说你还不知道赤珊长老么?一世求仙道不成,偏执得很,便是神仙也敢杀。她年纪大了,活不过多久了,最大的心愿便是见到我修成仙,便是半刻也多等不得!”
又是一阵安静。
钱三两在外听得手指尖都开始冒汗,鲛族的传说他听过不少,但从没想到这一整个种族都会是如此的凶残,他从前以为--自己身为鳞苍的命劫,只要鳞苍暂时失了要他性命的心思,他便能安心的活,可是万万没想到,鲛王的仙道竟会成了全族的大事。此刻妖怪们对他的确是客气的,但他的另一层身份若暴露,恐怕这南海中的每一只妖,无论是鲛人,还是意图讨好鲛王的其他妖怪,都会恨不得将他抓了,打得他只剩一口气在,送来给鳞苍挖心。
一个人纵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是胜不过一群人的。真到了那个时候,生不能,死不能,逃不能,鳞苍难道还能放任他挣扎着苟延残喘,不把心挖了?
这哪里是南海,这分明是他钱三两的送命魔窟!
天可怜见,他钱三两不到十岁时,每日挣扎的便是如何活下去,活的长久,活的舒服。如今总算将身体上的毛病摘掉了,可以安安心心地长命百岁,却不想,他日夜思慕那人背后成千上万的族人,没有一个不想他死。
活下去这几个字,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难了?
“嗳,你不要紧吧......你都听见什么了?”旁边,专心给钱三两放风的碧环并未用什么耳明咒,所以也就没有听清屋里都说了什么,只注意到钱三两的脸色越来越差,甚至已经有些站不稳,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钱三两朝碧环轻轻摇了摇头,专心继续听。
里面,鳞苍像是深深地叹了声气,满是疲惫:“碧琅,我最信你,你先帮我将此事瞒下,对外只说是我与赤珊长老对招,伤的重。他现在被认出来了,成了贵宾,我们贸然赶他会遭怀疑,等过几日婚宴时,我就立刻趁乱送他离开南海,再也不见。”
碧琅也叹气 :“横竖不过一条人命的事,我们做妖的......唉 ,你何至于?”
“你不明白。”鳞苍道:“你不明白。上次与他分别时,我想,或许是相处久了的缘故,我才下不了手,就像多数人类无法杀死自己养了许多年的小宠。但只要他用回原本的身体,只要换成一张陌生的脸,再见到时,说不准我就能下得手了,左右......左右他欢喜我,为我牺牲些也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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