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行轻车熟路地带他折了个弯,面前出现了一座仓库,进深似乎很长,青砖的外墙,微微抬头,能看见瓦檐上的草。
“里面!”小一行喊了一声,去推那仓库门。
简青竹将他往身后拉了拉,小一行笑起来:“哥哥别怕,我经常来这里的。”
他说着来牵简青竹的手,简青竹于是牵好他,伸手推了门。
进去了简青竹才发现,这是个废弃了的木材厂,里面的器械应该都移走了,只剩下一堆又一堆的木头,在夏季的午后,散发着醇厚的香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这味道。
刚刚将门关上,小一行立马就跳了起来,冲到厂子墙角,扑进了一堆刨木花里面。
那刨木花微黄,带着木屑特有的蓬松气,看上去干净又柔软。
简青竹正在发愣,小一行突然抓起一把刨木花,猛地就朝他扔过来。
那刨木花很轻,他力气又小,根本扔不远,刚一撒手木屑就像雪一样,纷纷扬扬落了他满头。
小一行咯咯地笑起来。
简青竹没办法碰到那刨木花,于是伸手轻轻摸着他头,大手一抓,捏起一大把刨木花,用力往上撒去,撒得老高。
“下雪啦!”小一行大叫一声,伸手去接简青竹撒下来的刨木花,满厂子地跑。
玩累了,两个人就躺在刨木花中间,牵着手,仰头看这废厂子里高高的横梁和屋顶。
这厂子的历史不短,上面盖的是青瓦,间隔着搭了许多采光瓦,日光从上面撒下来,幽幽静静的,像是梦。
陈旧了的梦。
梦!
简青竹的思绪转到这里,突然愣了。
如今这一切与其说是海市蜃楼,不如说是梦!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身处山洞中的自己,应该正深陷在昏迷或者睡梦中,那许一行呢?
他转头看着小一行。
这是许一行的梦,还是简青竹的梦?
幻境里小一行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木材厂代替了小巷子,成了两个人新的秘密基地。
又一天,两个人坐在刨木花堆里静静发呆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铁链碰撞声。
简青竹耳朵灵敏,听见声响一下子跳起来,飞速奔了过去。他伸手想要拉那大铁门,手触过去什么也没碰到,才慌忙回头:“行行过来!”
话音刚落,小一行已经跑到面前了,他神色惊慌地去抓住简青竹,简青竹随即去拉那木门。
哗啦一声响。
门开了一条缝隙,透过那缝隙,简青竹一眼就看见了铁链子,紧跟着是看见了几个少年的背影。
有人回头喊了一声:“许一行!你就跟你的鬼一起待在里面吧!”
一群人笑得特别欢快。
简青竹愤怒至极,想也不想就一脚踹过去,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两扇门朝外弯折过去,又弹了回来。
被他牵着的小一行一个踉跄,简青竹伸手将人抱起来,抱稳了之后,又是用尽力气的一脚。
门砰砰两响之后还在震颤,外面有人惊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
简青竹自责地皱起眉,抬手看自己的指尖,他在这幻境里触不到实物,也用不了术法。
半晌,他发泄似地又踹了那门一脚。
小一行连忙抱住他脖子:“哥哥别生气,等下梅姨会来找我的,就待一会会儿,哥哥别怕。”
简青竹深吸一口气,心道自己不在的时候,许一行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紧紧搂了他一把,问:“行行,你有没有跟你姐姐说过?”
小一行靠在他怀里,拍拍他背:“不能说,说了姐姐要担心的,她可累可累了,又要上学又要顾着我。”
简青竹一阵鼻酸,带着小一行坐回了刨木花堆上。
除了看着母亲发疯死去的时候,简青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候,他悲哀地想,自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小一行紧紧拽住他手,努力尝试着安慰他:“哥哥你别着急,要不你先出去再想办法?”
简青竹摇摇头。
如果他不带小一行,的确是能以灵体的方式穿过门去,可现在最糟糕的事情是,穿过去之后不碰到小一行,他仍旧没办法开锁。
“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的。”他说着,将小一行揽进怀里。
小一行像个大人一样,拍拍他头。
简青竹突然就笑了,说:“你怎么这么懂事啊?别的小孩跟你一样大的时候还是熊孩子呢。”
小一行也笑起来,又拍拍他肩头,故作成熟地说:“不怕不怕。”
先前的时间都过得极快,可是自从两个人被关在这里之后,时间就好像失去了流逝的能力。
不,不是没有流逝,是流逝变得跟现实里一样了。
一分一秒都漫长。
只有怀里小小的人是真实。
始终没有人来找到他们。
过了许久,天光终于黯淡了下去,夜里有点凉,简青竹将小一行裹在怀里,突然就十分困倦。
两个人睁着眼睛讲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没有天亮,明晃晃的月光从采光瓦上照下来,在身边落下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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