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施冷哼道:“别没事找事了,冰碴子又不是瓷瓶碎片,真扎在肉里也早就化了。”
舒抑神思恍惚,随口道:“也是。”
独施:“我看你是心不在焉,不如你跟我说说,刚才在冰窖里都发生了什么?大公子跑来找我的时候可是风度全无啊,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他是全然不会为了别人的事担心的,说到这里倒有些兴奋,挑着眉一脸希冀地等着舒抑说点什么,谁知对方却淡淡道:“你是兄长的人,出了什么事不如去问他,我怎会知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
独施不高兴了,脸色陡变:“什么叫我是他的人?”
舒抑原本是听见“大公子”三个字时有些不悦,今日之事怎么说也都是因他而起,一时压不下火气,说话便带了几分讽刺:“所谓的手足之情我是一知半解,可从兄长那里却是看出了十二分的深重,想必血浓于水的情份是任何东西都不能比的。你家兄弟孤影不就是兄长的贴身暗卫么,就算你没有卖身给舒家,也一定会愿意为了你家兄弟替舒大公子卖命吧?那不就等同于他的人么?”
独施:“你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我兄弟是重情重义才留在舒家,跟卖身有什么关系?况且你家兄长看中手足之情好像不是对着你似的,怎么被你一说都这么轻贱了?”
舒抑:“我没那么好的命,也从不奢求什么贵重的手足之情,此生只盼着无忧一个人能够平平安安就好。可偏偏有那么多是非要来招惹他,平白叫我不痛快!”
独施不解:“你究竟是怎么了?这跟大公子有什么关系?”
舒抑冷笑:“大公子挺好!他棋高一着,算无遗策,他运筹帷幄,尽揽人心!又有你兄弟这么一个高手的助力,想做的事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现在连鬼画仙子都来了,他简直可以高枕无忧了!”
独施怒道:“我好心跑来给你包扎,你却这样冷言冷语,说别人没关系,说姽婳我也能忍,但是不能牵连我兄弟孤影!”
舒抑面色阴沉:“兄弟,兄弟……那我就真是不懂了,你们三兄妹之间还要分亲疏?”
独施窝了一肚子火,大声道:“你以为我为何要钻研医术?为了普济众生?救那些跟我毫无关系的人?我呸!姽婳她从小就有喉疾不能说话,为了让她能开口,我试了各种药毒,配了无数药方。孤影疼爱妹妹不舍得让她受苦,就一次又一次亲身试药,最后药没试出来,把自己的眼睛毒瞎了!”
舒抑怔住了,独施也忽然说不下去,室内一时寂静无声。
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独施又接着道:“为了此事,姽婳一直埋怨我,从来不会给一个好脸色。可孤影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为了不让我们内疚,他干脆戴上了面具,把自己的眼睛永远藏了起来……你说为什么有亲疏?”
他拿掉手套,露出布满疤痕的手背:“这双手不知道褪了多少层皮,我是为了治好她的喉疾才配的那些药,我没有为她拼命吗?为什么她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只知道怪我害了孤影的眼睛?她若是能有孤影一半贴心,我自然也不讲什么亲疏分别。
“这些年我各种方法都试了,就是治不好他的眼睛,渐渐的,他都不再盼着我能治好他了,反而对我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盲了一双眼倒让他其余感官更加灵敏了,并不影响他感知万物。你说我是什么心情?我自己的无能要让我兄弟来承担后果,我该是什么心情?
“世人称我一声神医,我听着像是嘲讽。若不是试了千百种药毒,又怎会得来一个神医的名头?于我来说什么都不要紧,旁人的性命我也并不在意,神医这个称号也只不过就是在做了无数次尝试之后依然无能为力的证据罢了。呵,可笑,也确实该被嘲讽……
“或许就是天命如此,我能医治各种疑难杂症,偏偏治不好自己妹妹的先天喉疾,我能解各种奇毒淫蛊,可就是解不了我兄弟中下的盲眼之毒。你们这些身全体健的,又生在富贵人家,还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兄弟之间生了点嫌隙就说这些疏离的话,在我看来都是无病呻/吟罢了。”
舒抑本就是因为心情差才故意要找不痛快,此番被他一顿说道也忽然茅塞顿开似的,自嘲道:“你说得对,我还真是没事找事,堂堂舒二公子竟也会说出这种刻薄话来了,看来再好的戏也会有散场的一天,再精致的面具也不是真的皮肉,终究还是本性难移……”
独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再多问,便道:“你今天这种状态我真是没见过,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你说我是为大公子卖命那可真是白白辜负我一片好心。我兄弟就算欠他的也不至于要我来还,上松鹤岭,下逍遥水街,我做这些事全是看你还算个人物,看你需要帮助罢了!”
舒抑无奈地笑了:“我还道你只是看心情。”
“……心情当然也要看,最重要的是看病情!”独施指向里间沉睡的洛凡心,又指指舒抑,“你们俩是一个比一个病重,都需要医治。”
舒抑:“不管是看什么,你已经救了无忧好几回,这份大恩我不会忘的。”
独施听了这话倒有些膈应,他并不稀罕听什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之类的言词,但这话从舒抑嘴里说出来好像有点沉重,一时想驳他两句都难以开口,便故作不屑道:“本神医不需要这些,有工夫道谢不如好好捋一捋思路,省得以后又来怀疑本神医。”
52书库推荐浏览: 应如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