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洛凡心此时却只是身形轻晃了一下,仍旧默默守着,不再吭声。少顷,他静静伸出手,抚上百里清的脸庞。
这个人似乎只是睡着了,周身仍笼罩着乌玉般的光泽。洛凡心的手抚过他额角一点黯淡的雷印,又抚过那敛了杀气之后倒显得温和恬静的眉眼,最后抚过他紧闭的唇线。
抚了一遍,又抚一遍,一遍比一遍艰难,似乎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沉默许久,洛凡心再次伏下身重重磕了头:“求师父准许徒儿将百里清的尸身葬在玄冰洞中。”
“洛凡心!不可!”林子昱听见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再也按捺不住,扶住沉珀的手似乎也在颤抖,竟让沉珀发出阵阵细微的声响。
“凡儿!”洛尘湮从未对他如此大声说过话,此番却是悲愤交加又拿他没办法,脱口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怎能轻易说出?你怎会不知,那玄冰洞中……”
那玄冰洞中葬的乃是行止宫祖师苍行止的仙躯,那仙躯维系的乃是整个举目崖的结界,关系重大,岂是说拿来保存谁的尸身就能拿来用的?
洛凡心眼中一片沉静:“徒儿知道,徒儿此身一无所有,唯有以命换命,请师父成全。”
寒泉边上鸦雀无声,林子昱却终于怒吼:“你疯了吗!百里清已经死了!你拿命换什么?!”
洛凡心:“我知道。可总有一天他的魂魄会回来的,我相信他!”
疯了,疯了!
林子昱愤然将他带回八方殿中,而洛尘湮几乎是跌坐在掌门椅上,他了解这个徒儿的心性,平时看着贪玩随意,却是实打实的一根筋,下定了决心的事情纵然要面临千刀万剐之刑也会义无反顾。
他手下暗劲汹涌,只听“咔嚓”一声,掌门椅的扶手竟被捏成了渣屑。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一筹莫展之时,殿外弟子来报,说以霍家为首的几大宗族门派正聚集在松鹤岭下,打着义盟的旗号声称行止宫弟子洛无忧包庇北幽岛余孽,要么交出百里清,要么就连带行止宫派一起讨伐!守山弟子正以少敌多苦苦对峙,只怕不消片刻就要攻上来。
林子昱一听顿时怒从心生,正无处发泄呢他们却自己找上门来了,拔出沉珀就要前去迎战。洛尘湮却拦住他,示意他在殿内守着洛凡心,自己则带一众弟子往山门赶去。
林子昱跨进殿内,见洛凡心还怔在那里,痴呆了一般,也不忍心再凶他什么,声音倒比平时更柔了三分:“小师兄,义盟马上就要攻上来了,你……”
“想要带走百里清,踩着我的尸体来取。”洛凡心淡淡说着,眼神却静如湖水。
义盟攻上来时,林子昱正如钢铁浇筑的雕像一般堵在殿门前,手中沉珀已出,寒光灼灼。来一个挡一个,来两个挡一双,他不能对义盟人士下杀手,但要想伤洛凡心,他拼死也要护着。
众人一拥而上,林子昱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他们冲进了殿内。退至洛凡心身旁,他的态度就一个:你们说的是是非非我不管,要打要杀尽管来便是。
而正在此时,洛凡心却从殿中走了出去。他也不去看众人,眼神冷冽而无畏,一时倒真没谁敢拦他的路。
霍沅见他出来了冷笑一声:“洛无忧,你既出身名门正派,本应克行守己、除魔卫道,却非要和北幽岛邪教混在一起,平白给你们行止宫抹黑!今日最好交出百里清,否则……”
“霍掌门,”洛凡心打断道,“不管百里掣做了什么,那都跟百里清没关系,你只不过是忌惮御龙斩圣,忌惮百里家的饬雷血,想趁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罢了。”
霍沅怒道:“一派胡言!既是百里掣之子,又如何逃得了干系?!百里家恶事做尽,人神共愤!”
洛凡心:“那请问霍掌门,有哪些恶事是百里清做的?”
霍沅眼睛半眯,警惕地盯着洛凡心:“他身为北幽岛余孽,坐观其父犯下恶行而不阻拦就是罪过,继承了百里掣练邪功所得的饬雷血就是罪过!”
洛凡心简直无言以对,他嗤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霍沅又道:“且不说别的,林氏孤女乃是我霍家亲属,老夫早已调查清楚,此女正是被百里掣辱害!此仇不报,我霍家颜面何在?若任凭百里掣之子交由你行止宫派救治,岂不叫天下人心寒?!”
“没错!百里掣的罪行可不止这点!他修炼邪功,杀妻取子,残害了无数名门正派和世家弟子!”不知是哪个不知名的后生在人群中嚷了一句,倒叫洛凡心听笑了。
他瞪向那人:“人云亦云,信口开河!我说了,这都跟百里清无关!”
霍沅:“事到如今你还在包庇百里家,孺子不可教也!”
“好,”洛凡心冷冷道,“我不同你多费口舌了,百里清不在这里,你想找到他就先杀了我。”
霍沅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便怪不得老夫了。”
他面向众人:“北幽岛余孽百里清,坐观其父百里掣犯下滔天罪恶而不规劝,坐享其父残害无辜、烧杀抢掠所得成果而不自亏,大义当前而不自省,于北幽岛上杀、伤义盟弟子无数!松鹤岭行止宫弟子洛无忧,包庇此人与其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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