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声音又叫嚣道叫他尝了那欲舒不出的苦。
那一瞬陆照阳欣然,便受了那些苦罢。
阿雪问他为何笑了,抬手摸摸他的眼,陆照阳任他摸了会,道:“只是略有些高兴罢了。”
他是盯着阿雪眼睛说的,阿雪听了又红了脸,小声道:“我想擦擦脸。”
陆照阳便背着他去厨房烧水,这磨了一阵,家里连锅都没揭开,阿雪乖巧地趴在他背上,虚虚靠着,陆照阳道抱紧些,免得摔下去。
阿雪又使劲夹住他腰,他又笑说力气大了。
一来一去阿雪只好搭在他肩上。
阿雪看着陆照阳将他放在一旁,不知为何想起以前一幕,那时他蹲在陆照阳脚边,菜也洗不干净,惹了这人好大一通火,如今却不是了,坐在高高的灶台边上,不自觉晃起了脚,一打一打的,碰擦到陆照阳腿边,不小心将鞋甩了。
陆照阳叹口气,果真才那么一会就不安生,将人换抱到桌子上,拿了鞋叫他自个穿,阿雪蜷着脚捂住,问他:“你生气了么?”
“不生气。只是叫你乖些。”
“好。”阿雪点头,等他拿了热帕子来,将黏糊的脸擦净了。
他还捂着脚,陆照阳便问:“脚上的疤不愿与我看?”
阿雪心中一颤,讪讪道:“我分明藏起来不叫你发觉了。”
“你常睡得满床榻跑,踹在我脸上这会叫怕了?”
阿雪闷闷道:“臭的。”
“哪臭?”陆照阳笑着道。
此刻阿雪掰着自己的脚趾尖,不禁发起了呆,陆照阳覆上那双小小的手,泡多了水不比以往细腻还长了冻疮,“有时听你作了梦话说脚疼,可是这条疤害的?它叫你疼的?”
阿雪手动了动,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在陆照阳手心里换了个向上的位置,想靠着那软软的心。
“是不是?”陆照阳晃晃手。
阿雪抿着唇,终于点了点头。
慢吞吞说道:“他们想砍下我的脚……”
“嗯。”陆照阳平静地看着他,阿雪不安地往四周看了几眼,总觉得有谁趴在窗口似的,脚蜷得更紧。
陆照阳捂住他,好歹暖了些。
“说是好看,想拿回去……是跟我一样早买进来的一个哥哥求情救下了我,说这脚虽好看,但砍下来没几日便臭了,不如还是长在我身上的好。”
说及此身上发凉,陆照阳见他这般怕,便知当日情形,若真没了双脚,他这命也是没了,更有深知这些人的秉性,万不会如此便算了。果真听到阿雪哭着说此后那些人不仅绑他继续鞭抽,又找了新鲜时常拿刀子割他的脚,见他流着红色的血,许许多多的笑声,若他哭得声音小了,便故意吓他,若不叫他们满意听得舒畅就戳瞎他的眼,将他那副皮剥下来做了灯笼,凭他信不信,捉了他头发见了好些个人皮灯笼,好叫□□了一番。
此后只一痛,便想起那人皮灯笼来,不得不哭大声了,生怕从此以后见不了那地上窗格子上爬满的光。
陆照阳扬起笑道他刚擦净的面又成了花猫,阿雪忙擦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那惶恐不安散尽了,只余下说不出口尴尬。
两人擦了身,一道睡下,陆照阳似是安抚一般亲他额面,又去吻他的唇,也不急,像两滴热水猛然一烫,十分怡人。
阿雪像幼童吸`吮,过会埋在他的胸膛处,趴着不动了,看着那雪下之色渐次漫过陋屋,一并没了地及家中摆放的简陋物什,绒绒的光宇竟觉得是身在仙境,一阵傻笑起来。
陆照阳也不问他傻乐什么,拢着发不叫他吃进嘴里。
“我看看你的脚。”
陆照阳道,翻起身将阿雪的脚放在膝盖上。
见那瘦白的脚上一处疤痕,一段段摸着,将其摸透了,才知那些人如何为了乐趣下了这样的重手。
阿雪闭上眼,连指尖都在颤,他怕极了,总想要缩回去护着,但陆照阳捧着脚拿对他似的哄着,时不时覆上几下轻吻。
阿雪半睁着眼,眼眶湿湿地侧头望着,陆照阳放下他的脚,与他躺在同一边上,“在看什么?”
“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又想哭又想笑,方才外头还下起了雪。”
他赶紧含回眼泪,否则脸又要哭皱了,陆照阳道:“快睡罢。”
阿雪嗯了一声问:“我见家家门口都贴了红条春联,咱们家也贴个吗?”
陆照阳说贴。
翌日一早,他便带着阿雪去了镇子,先是买了个热乎乎的包子,一个素馅的一个肉馅的,陆照阳本想买两个肉馅,阿雪摇头说不能浪费还要买漂亮的纸呢。
阿雪吃了半个素馅吃不下了,剩下的便看着陆照阳吃掉,吃了饭,冷冰冰的身体便开始暖和了。
咯吱咯吱踩了一排脚印,灰突突的鞋踩着白泥的雪,阿雪还跳了两下,道:“我要动动,动动便不老生病了。”
陆照阳笑着牵他的手,阿雪害羞极了,又怕镇上让人瞧见,又不知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便说让我拽着你衣裳罢。
他便好好拽着陆照阳,一步一步跟在后头。
他们买了一打红纸头,未裁过,陆照阳想到阿雪兴许没怎么过过年,这裁纸,贴窗花,乱剪的乐趣未尝过一瞬,因此生了这念头,只叫他玩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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