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从那柜台后头出来,徐徐替他引开一条路:“绕过后头的花园,自有一处亭台,公子只管过去便是了。”
“多谢。”封听云朝她笑笑,抬脚越过了门槛。
早在庐州之时,他和解行舟便想到了另一条路。
盛天涯这八年来并非没有露出马脚,只是占了他们都在东海的便宜,远离中原无法及时赶到,每次搞出点动静就及时抽身,所以一直找不见人。眼下如果还要抓他把柄,除了解行舟那边一路跟踪,还有就是求助于人。
江湖中与有一个奇怪门派叫做绿山阁,既不参与纷争,也从不搞什么噱头,低调得几乎沉寂,年轻一辈很多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能与十二楼、妙音阁齐名。
但往前三十年,绿山阁的大名几乎无人不晓。
作为世家把控的山庄,赫连家之所以闻名天下,靠的不是剑法,也并非内功,而是他们无孔不入的消息源。曾经江湖传言,大到连环杀人案、小到哪门哪派的哪位弟子娶了媳妇,没有绿山阁不知道的事。
此山庄眼线遍布天下,倒卖黑白两道的各种秘辛,亦正亦邪。
老掌门前几年仙逝,把门中一切人脉与资源都留给了独生子赫连明照。而赫连明照又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做夫人,把绿山阁明暗双面的生意逐渐分开,隐匿了名声。
要联系绿山阁,只能靠他们在天下五个城市布置的不同形态的暗庄,还得知晓暗语。绿山阁不缺钱,要交换想要的东西,就得拿对方需要的去换,珍奇物件、内功秘籍、剑谱乃至于暗器与秘药,这一点实在让许多人恨得牙痒痒。
封听云想不出旁的办法,侥幸知道那赫连夫人在此地落脚,勉强来碰个运气写了信,岂料对方真就回复让他来。
拿到回信时,封听云暗想:“生意是天下的生意,这一点,他们可以说心胸宽广了。”
绸缎庄的后院宽阔,好似是旧时大户人家的样子,精心修筑了三进两出的门,只当做个摆设,却又像套在院落中的另一处别苑。封听云顺着东厢房廊下一路前行,不多时便看见栽种了满园白梅的后花园。
此时尚未到隆冬时节,只刚下过几场雪,白梅含苞待放时已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这满园香海开到最盛大时会是什么模样了。
那老板娘说的亭子并不建在水上,此间没有池塘,封听云老远地就看见亭中坐着一个女子。她挽着长发,梳成了初为人妇的样式,桌案边熏香缭绕,她正斜倚在榻上,手中一本书翻开了半截,似是正在研读。
封听云没过去,停在廊下朝她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李夫人了,在下封听云,前些日子曾给您写过一封信。”
李夫人放下了书,眼皮也不抬一下。她说话声音懒洋洋的,又娇气,但半分不让人反感:“收是收到了,但你是否知道,我绿山阁从不做赔本买卖,想知道你要的消息,就得拿值钱的来换。”
“在下明白,不会让夫人难做。”封听云客客气气地从袖中取出一卷写满了字的绢帛,双手呈上,“这是‘逍遥散’的制法,如今献给夫人了。”
李夫人蓦地坐直,终于拿正眼看封听云:“逍遥散?!你是何门何派?”
封听云好整以暇道:“夫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何必非要追问呢?本门身无长物,其他实在不好拿出来献丑,唯有这逍遥散,或可博夫人一笑。”
她略一踌躇道:“的确够了……”
封听云:“既然足够,夫人能给我想要的了么?”
李夫人沉吟片刻,忽又笑道:“逍遥散足足有五十年不曾现身江湖,最后一次出现时我还没出世。你拿给我这东西,我又不知道效力,万一你唬我的怎么办?”
早已料到她会说这话,封听云再次取出一个小纸包:“这里是成品,夫人可以先找个下人来试试。不过在下只答应了给夫人逍遥散,没说过要给解药。夫人自己掂量之后,觉得可行那就得了,不能的话,你我这笔交易黄了也罢。”
李夫人早已成了精,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对这年轻人突然出尔反尔也不恼,站起身来款款朝他走去。
“我便信了你。”李夫人接过封听云送上的绢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眉梢一挑道,“贵派这是贼心不死,想要卷土重来了?”
封听云道:“夫人,如今正道武林乌漆墨黑的,您知道的也不少,难道还对他们有指望么。当年叶棠前辈所说‘终身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他固然信守承诺,我们这些后辈却不受此誓约束,搅弄风云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哈哈,望月……逍遥散都重出江湖,看来各门各派离再次领教六阳掌也不远了。”
封听云微笑不答,李夫人抬起一双轮廓优美的凤目斜斜地扫过他周身,从怀中取出一枚精巧锦囊递过去:“你要的东西都在里头。”
“夫人,有劳了。”
一缕白梅的幽香随着北风缓缓散开,客人去时衣袂一闪便消失在了拐角。李夫人拢着身上的狐裘,凝视他离开的方向,身后突然闪出个人来。
李夫人未曾回头,仿佛自言自语道:“灵犀啊,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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