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笺方寸的地方,只够写下一行字——祸起萧墙,不进则退。
柳十七揣着锦囊,短短一段路已经想了诸多:前半句是在说盛天涯和望月岛的纠葛吗?但他们都知道了的。莫非不是指盛天涯,而是其他人?望月岛如今独留伊春秋困守,他和封听云一直在一起,除此之外……就只有……
“师兄。”柳十七皱眉道,“这纸条的意思难道是说——”
“不可能。”那名字呼之欲出时,封听云猛地打断了柳十七的后文,“解行舟是什么人,我比你更了解。就他那缺根弦的脑子,能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吗?”
柳十七:“……”
封听云意识到自己语气犯冲,补充道:“绿山阁的消息向来都藏一半露一半的,他们说的话不可尽信。行舟是否有鬼,今夜我们亲自去了就知道,你说是么?”
柳十七思虑片刻,道:“还望师兄切勿感情用事。”
旁人听了,不免觉得太过冷血,封听云被他都投一盆冰水泼下,反而冷静了。
他按住脉搏,感觉方才跳得过快:“多谢。”说罢封听云不再赘言,一声叹息后朝向余杭城内的方向,招呼柳十七跟上。
身后草痕交叠,一时看去竟杂乱无章。
子时三刻,月白风清。
柳十七没有和封听云一块儿前去,约定的渡口处老柳树下已有两三个人影,他远远地望见,提气轻身蹿上最近一处渡口货仓的木箱上,借着层层阴影掩去了身形。
二人从城外回客栈安顿后商议一番,柳十七提议夜间赴约时不要同去,留一个人在不远处暗中照顾,以免横生枝节无法应对,待到解行舟出现,只要盛天涯不在场,他们有把握八人劫走。到时候人都到了手上,再抢渡口一条船走了,宫千影也追不上。
他说得头头是道,封听云一想也是,便同意了。
柳十七矮下身在周遭逡巡一圈,确认没有旁人再能藏住,盛天涯究竟有没有来?
那厢两边对峙,封听云提剑行至树下,粗略扫了眼,解行舟不在其中。他不由得深深皱眉:“行舟呢?”
吊儿郎当坐在一条乌篷船顶的宫千影笑出一口小白牙,乐不可支道:“哎,我可没说你来了就把他给你。他现在很好,没缺胳膊没少腿。怎么,想他了?”
封听云不为所动,安定道:“说吧,所为何事。”
听罢宫千影轻身跃下,停在他面前,颇为轻佻地抬手在封听云面上一蹭:“听云,有脑子还有胆识的人不多,所以我才那么喜欢你。”
封听云的厌恶一闪而过,刚要说什么,眉眼一转忽然目光落在沉默良久的一个人身上:此人身着缁衣,埋头不语,他虽有些佝偻,但看得出衣服下是一副结实的躯体,长久习武的习惯让他双肩略微缩起,再往下,一只手的小指少了个指节。
曾经盛天涯少时贪玩,一日玩王乾安的药壶时不慎打翻强腐蚀的药物,从此右手小指落下无光痛痒残疾——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切勿感情用事。”柳十七的话还回荡在耳畔,封听云闭了闭眼,想:“……这是说不能就不能的吗?我做不到。”
我没法放着他不管,就算拼一次也要得到他的下落。
见他不语,宫千影以为是他怂了,刚想说话,眼前一道寒光!
洗尘剑突然出鞘,在咫尺之地划过一个半圆,剑尖直至旁边身形佝偻的男人。与此同时封听云左手一扬,几枚暗器四散而去,宫千影慌忙躲避,他翻向一边,被拉开了和那男人的距离,他没料到封听云居然真的敢一个人……
等等,一个人?!
那厢封听云已经和缁衣人缠斗在一处,宫千影才醒悟犯了与此前玄黄一样的错误,慌忙看向四周,长鞭在身侧一甩。他扭头的工夫,斜刺里突然横过一把刀。
“得罪了!”
清亮的嗓音像头顶的月光倾泻,刀的主人有一双在黑夜里也极亮的眼和如刃锋利的唇,他单手划过半圈,随后打向宫千影的后心。
宫千影下意识地躲,短匕随之被抽出,架住了断刀——
柳十七身法灵活,一击不中立刻腾身后撤,避开了他的鞭稍。长刀往后一抬随即插入背后的刀鞘,他稍作停顿,嘴角有一丝淡漠的笑意:“请赐教。”
接着直接以一双肉掌杀了过来。
宫千影本以为他是伊春秋的小弟子,又拜入门下没几年,连身量都像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孩子,不怎么把柳十七放在眼里。但他的长鞭被柳十七单手攥住,又用力一拽,接着他便右肩一疼,没看清对方的招势就被他打中……
“怎么可能!”宫千影咬牙舍弃长鞭,趁柳十七重心不稳立刻朝他拍出一掌!
那一掌亦是化自六阳掌,被盛天涯改良过,他自诩当世能第一次就接住的人不会超过五个。岂料还没容他得意,柳十七径直挡了下来,手掌相贴,内力蛮横地碰撞。
他太低估了柳十七,对方内力远在他之上!
柳十七还有空分神瞥一眼封听云那边,他本就不赞同封听云如此冲动,也不明白对方怎么忽然动了手,但他不能不管。
此时见封听云被盛天涯步步紧逼,柳十七反手抽出长刀,避开宫千影后朝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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