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那“彩秀”婶子的有十几人,一起哄笑起来,声势浩大。
宋煦皱皱眉,为首那人真眼熟……不是上他们家来抢小春时候的那位领头人“尖嘴”吗!
怎么处处都有他!?
宋煦低头后退了几步,把自己掩盖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尽量压低存在感。
彩秀婶被那尖嘴一脚踹到了地上,正呜呜地哭着。
她也不反驳,就捂着胸口。
别人觉得奇怪,但宋煦知道,她只是在护着那装着两只煎饺的油纸包。
“说话啊,彩秀姐?是不是在家偷人了?那倒也不奇怪,毕竟我们彩秀姑娘年轻的时候可是名满云城呢,在家养几个闲汉还不是老本行?不过不管你从哪个男人那儿弄钱,是不是应该把钱三爷的钱给还了——”
尖嘴停顿了一下,然后陡然拔高声音:“我们三爷的钱是那么好欠的吗!?”
彩秀婶被吓得尖叫起来,她一手捂胸,一手抱头,像个疯子一般:“别杀我,别杀我!我给,我给!”
“哼,你给得出来吗?”尖嘴晃悠着他丑陋的大脑袋:“我们三爷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早就说了,你肯回春风楼重新挂牌,我们三爷可以免了你的租子……看在老交情的份上,还请你吃顿好——嗯?你拿的什么?!”
彩秀婶瘫在地上发抖,油纸包不小心露出一个角。
尖嘴的眼睛也挺尖,一个健步就冲上来,往彩秀怀里摸——
“不要!不要啊啊啊——!”
当街把手伸进妇人的胸口,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件羞辱意味十足的事。
那尖嘴却好像根本没这意识。
彩秀死死捂着衣襟,却根本敌不过男人的力气,僵持了区区几秒,就被尖嘴给抢了去。
周围人寂静无声。
尖嘴打开油纸包,里头是两只他没见过的新奇吃食。
他凑近闻了闻,又给那十几个兄弟们辨认了一下,大家纷纷说没吃过。
“嘿!”尖嘴乐了:“彩秀姐宝刀不老啊!这上哪儿弄来的吃的?……不过我闻了闻,是不是因为捂在我们彩秀姑娘的胸口,怎么一股骚味儿啊……”
说着,他在彩秀七分惊恐三分憎恨的目光下,把那两只煎饺扔在了地上,然后抬脚狠狠一踩——!
“啊————!”彩秀婶发出了一声长泣,围观人纷纷转头不忍再看。
宋煦握紧了拳头。
忽然,前方一阵骚乱,只听那尖嘴一回身,脸上变色一样掺进十分的谄媚:“钱三爷!三爷您来啦!!”
第8章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县城的地头蛇,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钱三狗出门,十人抬轿,比风光大嫁的新娘子还多两位。与抬轿人并行的是几顶明艳的华盖,最后头跟着三辆马车,帘子遮得严严实实,似乎坐着几位女眷。
人群被分向两边,宋煦也被裹挟着挤到一旁。
轿上的人与宋煦有些距离,面目看不真切。
但他痴肥的身形,头顶丑陋的癞子,却瞧得一清二楚。
“都聚在这儿干什么?王威,你在干嘛?”
“老爷!老爷您瞧,我碰巧在街上遇到了彩秀姑娘,这便帮您讨要租子呢……”
彩秀跪坐在地上,伏下身子,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底去。
“……哟呵,不说我还认不出来,这不是春风楼的头牌彩秀吗?……怎么几年不见,变成这副丑模样了?”
路人都知道这钱三狗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没有人敢言语。万一惹了他不高兴,随便打死打残,在这春阳县都没地方说理去。
“说起来,我们还有段缘分呢……虽然后来没什么交集了,但我好心给你提供住处,也算是你的恩人吧?”钱三狗似乎来了点兴致,也不指望听见彩秀的回答,踩着抬轿人的后背下了轿:“这样,我也不为难你,就给我在这儿唱个曲儿,我免了你半年的租子怎么样?”
钱三狗很喜欢别人看他时那畏惧的眼神,他挪动肥硕的身躯,纡尊降贵地坐到路边一个茶摊上,跷起二郎腿,等着彩秀缓缓站起。
彩秀眼神悲切地流连在地上。
那两只被踩烂的饺子,已经染了泥污的颜色,里头的汁水流出,把地上洇出两块深色的痕迹。
尖嘴的那人叫王威,他得了钱三狗的授意,便开始驱散路人,宋煦心里愤懑,借机往钱三狗身边靠近。
彩秀终于把视线从饺子上移开,战战兢兢地站起来。
她蓬头垢面,一张脸写满了苦难沧桑,实在不复曾经的美艳,只剩下了可怜可笑。
她慢慢走到钱三狗的身前,两人间只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钱三狗满意的点点头,示意彩秀开始。
“小,小女唱予你——”她端立起来,刚掐了个起手势,却见那钱三狗笑容不变,端起桌上的热茶就往前一泼!
“啊!”彩秀下意识地尖叫一声,手臂挡在眼前,预料中的烫水却没泼到她身上!
“……啊,啊……”她吓得瘫坐在地,连滚带爬跑出了茶摊,一时间,场中只剩下了坐着的钱三狗,和侧身挡住了热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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