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别下去。”
她冻得抖抖索索, 眼神却回复了一点清明。
“这是乱葬坳,下面脏……”
乱葬坳。
宋煦头皮发麻。
“所以就直接把人扔在下面!?连埋都不埋一下?”
彩秀茫然道:“为什么要埋?顶多草席一裹……附近会有野狗和一些吃肉的鸟儿来,丢下去的人,没过多久就成了白骨。”
宋煦半晌说不出话, 彩秀却叹了口气,悠悠说道:“况且,这人, 我认识。”
原来这干瘦男人曾是县里的一个泥瓦匠。他普普通通,娶了个双儿,生了个闺女。
唯一值得一说的,大概就是他家夫郎的肚子不争气, 闺女之后再无所出。
五年前, 闺女十八了。家里见招赘无望,便想将她嫁出去, 左右一打听,便看上了附近村里的一家农户。
这家农户家底殷实,而泥瓦匠只有一个闺女,也拼命给她抬嫁妆。
因此这位新嫁娘,有了一场风光的大嫁。
那时钱三狗才刚在春阳县站稳脚跟, 没来得及干太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他那日正巧上街,一眼就瞧见新嫁娘美丽的身影。她笑得一脸幸福,胭脂红妆让这个平凡的姑娘,在那一刻展露了惊人的艳丽。
钱三狗就那样起了心思。
于是他当街掳走新娘,让侍从把送嫁的人揍得无力反抗。
“后来那农户家带了十几个亲戚打上钱府,没想到钱府里的人狡诈地将他们请进去,关起门来杀了个干净。那泥瓦匠左右得不到消息,整日和夫郎在家哭,等了一个月实在等不了,便当街拦了钱三狗。”彩秀说道。
“钱三狗就说不知道,没了,人死了,烧了。泥瓦匠的夫郎受不了刺激,没多久就病死了,那泥瓦匠便疯了。”
小春问道:“那这么多年,钱三狗没有派人把泥瓦匠也杀了吗?”
彩秀摇摇头:“不知道。那泥瓦匠之后就不知所踪,不知道是藏在了哪里。我也是刚刚才认出来。”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其实这样的事真的不少,只是后来少弄出人命来罢了。几年间,钱三狗除了不敢当街杀人,别的什么都做。”
当街杀人影响太坏,保不准百姓合起来打他。反之,只要在暗地里做事,乡下人见识短,许多都忍气吞声了。
宋煦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一时心里激愤,又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不能逃。
他紧紧捏着小春的手,小春感到痛了,却没有出声。
“小春。”
“嗯?”
“不管我们有没有钱,之后能不能混过去,都不能坐以待毙。我想把钱三狗弄死。”
小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知道夫君一直是有些惧怕的。
他是个好人,曾经活过的世界里没有这些血肉横飞的灾难,便也没有那种血性。
小春喜欢这样的夫君,让他感到安全。但他也喜欢说出现在这句话的夫君,让他感觉勇敢。
“钱三狗该死,总要有人弄死他。我能做的不多,如果要我提刀去砍,我别无二话。”小春坚定道。
宋煦沉重的心突然一轻。
“整天提刀提刀的挂嘴边……你只要给我生闺女就行了。”
小春一下子涨红了脸。
宋煦转头看着被白雪覆盖的乱葬坳,坚定道:“不光要弄死钱三狗,还要我们全身而退。”
***
钱小雨把莫世安领回了他在县城边缘买的一座小宅子。
莫世安看钱小雨娇小柔弱,便不自觉的有了几分保护欲,一路上护得人滴水不漏。
钱小雨心中窃喜,暗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莫世安是他随手搭上的线,谁知却结出这么一大颗果实。意外之喜,喜上加喜。
他眼珠一转,在路上想了好几个新法子来折腾,到了宅子就给人端水做饭,表现得贤惠极了。
他做惯了下人的活儿,也是这几年才稍微清闲些,因此那手艺比起宋煦之流高了好几个档次。
就比如宋煦包饺子,那就是个饺子,但他能包出个兔子猫儿,还要拿白萝卜雕个兰花来点缀盘子。
几样甜糕咸酥一出炉,手艺就知有没有,莫世安赶路赶了一天一夜,早就饿了,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张嘴一塞——“唔!”
钱小雨撑着下巴,坐在桌子旁边,一脸得意地笑:“怎么样?”
莫世安走南闯北也算吃过不少好东西,但不得不说,民间点心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多少提升的空间了。
甜口的软滑,咸口的酥脆,他倒了一盘下去才堪堪半饱,淡定道:“好吃,就是少了点。”
钱小雨愣了愣,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个愣子,多夸我两句不会吗?你与其直接要,不如夸夸人,我们双儿都喜欢听好话……听了好话,你不说要我都给你再端几盘上来呀。”
莫世安:“…………”
钱小雨伸手碰了碰莫世安的头发,不敢碰实在了,对上对方冷静的眼睛,突然脸上一红。
52书库推荐浏览: 陆垚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