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流低哼一声,掀起半帘眼睑。他推了推关无绝的,口溢出微不可闻的微弱声音,“……别……”
关无绝忙低头附耳过去,双交叠着将教主的指拢在掌心,忧心之情溢于言表,“教主要什么?无绝在,您慢些说。”
云长流摇摇头,朦胧道,“不脱……”
“……”关无绝倒是听清了,却苦笑起来,“这婚服这么沉闷,您不觉着难受么?”
“不想脱。”
关无绝又好笑又心疼,觉得教主这是已经疼的神智不清,开始胡言乱语地闹呢,只好耐心哄道:“可是教主……成亲是要入洞房的,入洞房是要脱了衣裳睡觉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趁伸把云长流的发冠取了下来。
如瀑的乌丝顿时散在朱红的锦枕上,云长流在枕上侧了侧脸,黑眸沉沉地望着关无绝,迟疑着问:“是么?”
“是,当然是!”护法诚恳地点头,看着教主态度松动,忙趁上下五除二给他脱了那些硌人的配饰。
他正要接着去褪那婚袍,忽然腕被云长流握住,“……教主?”
“别动……”
云长流仰躺在床上。他眼角带笑,双慢吞吞地先解了护法的那件墨梅红袍,往床下扔了,“不是要脱了衣裳睡觉么?本座给你脱。”
关无绝:“……”
到了这地步,他又怎会看不出来云长流是什么心思。一时之间,关无绝只觉得心口又是暖又是酸,竟像是春藤荒芜地疯长,春潮温柔地拍石。
教主这根本就是……要拿自己当他的新人来走一遍大婚之礼啊。
他就这么一出神的工夫,身上衣衫已经被云长流扯的松松垮垮。
可教主的动作却又突兀地一停。只见云长流微微锁眉,仔细地思索了半晌,忽然道:
“不对,这礼还未完。成亲……不是要喝酒的么?”
关无绝这才是真的哭笑不得,“教主您哪儿会喝酒呐?”
说着,他凑上去,于烛光之下俯身,轻轻地在云长流唇角碰了碰,“您别折腾了,快歇吧。无绝守着您……要么无绝陪您一起睡,行不行?”
“要喝的。”云长流却仍是不依,“这辈子……也就行这一次大婚之礼……还是做全些。”
“养心殿里从来不备这杯物的,如此突然,您叫属下往哪儿给您寻酒去?”
“护法不是饮酒么?……你随便给我拿些。”
“……”
这真是铁了心要喝酒了。关无绝头疼地捂着额角,自己心里念叨了两遍不能和病人掰道理,仰天叹了口气:“行,您稍等等。”
他还是没敢让云长流喝自己惯喝的烈酒,给云长流将被角掖实了,转出去嘱咐温枫弄些清甜的果酒来。
温枫听说云长流要喝酒,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最终被关无绝催着赶着,也只好遵命行事。
半刻之后,关无绝很是无奈地拿了酒碗坐回了教主的床前。
他将碗递到云长流苍白的唇前,柔声劝道:“您舔一下就行了,剩下的,就算无绝替您喝。”
关无绝一心只想快点顺着教主的意思,把人哄开心了好叫他睡下歇息。不料云长流却得寸进尺,“交杯酒……是怎么喝的?不是说……新人要喝交杯酒?”
关无绝顿时只觉得一口气噎在胸口,“阿苦已经回去了教主!新人都不在这呢,您喝什么交……”
话没说完就见云长流神色黯然,护法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改口:“好好好,行行行,无绝陪您喝还不成么!”
这还真是没辙了。关无绝只好又在养心殿里找,云长流不沾酒,他折腾了好半天才从一个积了灰的盒子里翻出一对小酒盏,是青玉薄胎,很是剔透可爱。
关无绝看着那对酒盏有些出神。他清洗干净了,摆到云长流面前,重新斟酒。
酒液入盏,清亮如琥珀。
烛火一摇,荡开金红色的闪亮涟漪。
“您拿着……这样。”
关无绝捧起云长流冰冷的,教他拿起酒盏,自己也取了另一个盏。
云长流半倚着床头,红锦绣的被子盖到胸口。他的指因虚弱而抖得厉害,却努力地学着护法的样子,“这样?”
护法点点头,“对,这样。”
两人的臂缓缓地交叉。
两人的腕缓缓地相绕。
洞房花烛影相依,红帐红衣交杯酒。
云长流真的只是舔了一下,立刻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蹙了蹙眉。
关无绝忍俊不禁:“说了您不会喝酒,行了,快放下吧。”
云长流道:“护法怎的不喝?你不是要替本座喝么?”
关无绝忙笑着应是,将杯酒一饮而尽。云长流安静地看着,赶在关无绝的唇贴上杯盏时自己又饮了一小口。
然后他的杯盏就被关无绝轻轻取走。
护法再次仰头饮下,又将空了的酒杯递还给教主。
关无绝眉眼温柔,“教主这回满意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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