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长流再次大惊失色,猛地将手甩开。他忽然转身,竟然看也不敢多看阿苦一眼——
轻功几个飞纵起落,跑了。
阿苦终于忍不住清脆地笑出声来。
好吧,这回控制住了没用内力,也算个进步。
他坐在那儿,一边笑,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云长流落荒而逃。看着看着,阿苦又不禁有那么一丝赞叹。
……这小少主,倒真是内力深厚,轻功绝妙。
仔细想想,他也曾自诩自己在武学上可算得上是天赋、勤勉、悟性无一不缺,在同辈里头不敢妄称天下无敌,却也敢自傲不比什么人差的。
可这位身中剧毒的长流少主,似乎功力比他都要更胜一筹。
不过……这人的性子怎是这般纯良好欺的?
阿苦就百思不得其解……就云孤雁那种大魔头,到底是怎么养才能养出这样的儿子!?
但他也没纠结太久,就决定把这位小少主暂且抛在脑后。屋内苦味更浓,那瓦罐内的药快煮好了,再耽误下去可要烧糊了。
阿苦便走回他的木屋里去,把门关上。他径直去熄了火,掀开盖子取了竹筷搅了搅,又轻车熟路地将药汁倒入桌上的瓷碗里。
药的量很大,他倒了三碗才倒尽了。
刚熬出来的药滚烫,自是不可能立刻入口,小药人便又就地一坐,将方才看着的那本书捡了起来,从断掉的地方开始重新看。
可这回,他却不知为何心神不宁,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入了眼,却怎么也入不了心。
……对了,自己这天天熬的烈药,就是为了刚才那个清冷秀美的白袍小少主喝的啊。
阿苦垂下眼,他忽然挽起了右手的袖子。
手腕处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将幼童纤细的手腕生生撕裂开来。
药性溶血、割腕取血……他都在不久前经受过了。究竟是怎么熬过那些痛楚的他已经通通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如今已彻底是个药人,是那位长流少主的苦口良药了。
阿苦心里陡然像是被挖空了个洞,血淋淋的,却从那洞里又肆意地生长出几分五味杂陈的情绪,把那血腥味都给盖住了。
他正茫茫地出神,却听后头门声又是吱呀一响。
阿苦脸色一冷,他猛地把衣袖扯回来盖住了手腕上的伤,一回头便惊道:“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推门之人……竟又是云长流。
那白袍小少主不说话,脸上也淡漠地没什么表情,就扒着门沿儿往里看他。
阿苦简直哭笑不得,指了指地上掉的那截桃花树枝,“那枝花儿给你了,快走行不行?”
“……”
云长流回以沉默的凝视。
不说话,不动弹,也不走。
阿苦就心想,这小少主莫不是脑子有点儿问题。
他没理会,看着药凉下来了些,就很自然地捧起碗来大口地喝。
门口云长流却微微动容。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住在仙境桃源里,一颦一笑都光彩夺目的孩子……居然也和自己一样生着病,需要喝这么多苦药。
……可他若是患病,怎能一个人住在这地方?
连药都得自己煮,竟没谁照顾他么?
难道他无父无母?
这样一想,少主心里忽然酸涩得有些难受。
他最知道生病的痛,也最知道孤独的苦。
自己天生注定遭罪也就罢了,在寂静与黑暗中忍耐的日子也差不多习惯了。可怎么连这个孩子也……
木屋里,阿苦很淡然地将那几大碗药都喝完了。他闭眼忍了忍口中充盈着的苦涩恶心味道,正把碗放回桌子上,却听见后头传来脚步声。
那小少主竟主动走进他屋子里来了!
阿苦脸色一沉,可他还没来得及发作,眼前就忽然伸出来一只手。
是云长流从怀中摸出一小包东西递了过去。
他仔细将外层的纸在阿苦面前打开,里头包着的是几颗玲珑可爱的饴糖。
长流少主就这么伸着手,手里捧着几颗糖,无声地站在了阿苦面前。
“这……你给我?”
阿苦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忽然重新抬头,很认真地,将眼前的白袍少主再次细细打量了一遍。
云长流一双眼眸清冽如霜,还在一本正经地伸着手递糖。
阿苦忽而抿唇失笑。小少年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整个人都镀了层浅浅的光晕似的,他摆摆手,“呵,我不要你的。”
云长流固执地坚持道:“就当赔罪。”
阿苦再次诧异至极,他刚才似乎听到了句绝不应该从一教的少主口中说出来的话,“赔……赔什么!?”
“赔罪,”云长流微微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地仿着阿苦说过的话,缓慢地吐字,“我堂堂烛阴教少主……不仅偷折别人花儿,私闯别人家门,居然还动手打人。”
“……”
阿苦瞪大了眼。他简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只好无奈地捡了一颗饴糖含在口里,这回是真拿这位少主殿下没法子了,“好,我收了你的赔罪礼了。你快走吧,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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