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流心里轻轻地一疼,给他将被角掖好,隔着软被抚着他手臂,“你好生歇息,本座待会儿再来看你。”
关无绝低低应了声,虚弱使他很快就倦然合了眼。云长流这才冲关木衍使了个眼色,站了起来。
两人遂走到屋外。关木衍仔细着合上了门,叫门外守着的几位医师与烛火卫暂且退避,这才斟酌着对云长流道:“教主可知晓,鬼门三伤之术?”
云长流倚在门边,闻言便轻轻吸了口凉气,“他莫非埋过伤?”
换伤、锁伤、埋伤,素来被合称为鬼门三伤之术。云长流身为教主,自是不可能不知道。
这三伤之术均是极为残酷的东西,平常连烛火卫都不会用,唯有阴鬼死士……尤其是本就命将不久的残鬼,才会这样地摧残自己。
其中,换伤可算做一种狠辣的对战技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锁伤借助阴鬼甲衣,强封伤口止血,其中痛楚自不必提;而埋伤则是一种秘法,可将体内各处伤势暂且压下,使之表面看起来不影响到动作起居……然而这样压制伤势不过是饮鸩止渴,一旦旧伤再度爆发,顷刻间便能要人性命。
关木衍嗤笑一声,花白的眉毛却皱了起来,“岂止埋过!他在鬼门时就多次埋伤,已经快濒临身体的极限,五脏六腑十二经络都损得不成样子了。”
“可以说,这小子如今根本就是全身上下碰哪儿碎哪儿……再怎么下去,必然活不出一年。”
“——什么!?”云长流一下子就急了,竟是焦虑地回望了屋内一眼,面露愠色,“他……!你怎的不早同本座说,就这么拖到如今!”
关木衍苦涩地耸了耸肩。
云长流咬牙不语,许久才道:“可还有救治的法子?”
“……不能说没有。只是这代价过大,不知教主肯不肯。”
关木衍揪着头发叹了口气,若是真有轻易能治疗的办法,他又怎么会不说?
云长流听到有办法,不管别的心内先松了口气,道:“你且先说。”
关木衍道:“您知道……这埋伤之术,说的通俗些,就是仗着深厚的内力,佐以秘法,把所受的伤损给强行藏进身子里,压实了,不让它露出来。”
说着,他用那双满是皱纹的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个填东西的手势,“就像往黄土里头填了垃圾一样。”
“若要将这些伤势彻底治愈,”接着,关木衍又做了个挖的手势,“只有再把黄土刨开来,将填进去的脏物好生清理。这么说,您能懂么?”
云长流看着这老头的动作,顿觉得脊梁发寒。
如今出了问题需要被剖开的可不是黄土……那分明是关无绝的身体,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身体!
这家伙在鬼门五年,就是这么不断填垃圾般地埋着伤过来的么?这人,是把自己的身子当什么了啊……
云长流神色更忧,自语般地轻轻道:“这般的疗法,很痛苦么……”
“不不,这痛苦还是小事,”关木衍摇头叹气,继续道,“如今若要给他保命,就必须将那被深埋的折损逐一勾出体表,再细细加以治疗,温养气血,重调阴阳,梳理经络,滋补肺腑。只不过……”
云长流皱眉道:“这有何为难之处么?”
关木衍沉默片刻,咽了口唾沫,“教主,老头子我在这跟您说实话了。您别看着如今四方护法武功精妙,他是将一身伤病都以埋伤术强压下,才能这么一天天的活蹦乱跳……倘若此时将他体内那些折损都引出体表,这人就会彻底虚弱下来。在治好之前,是绝不能再动武的了。”
云长流道:“那叫他好生休养一段时间便是。”
关木衍苦笑起来:“教主……他埋伤太多了,若想给他治好,这耗时必然是极长的。短则八九个月,长则一两年,甚至三五年都不是没可能。这期间每天都会耗费大量珍贵的药材,一旦中途断了药,以他的身体底子必然撑不住。”
“您……”关木衍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道,“您,真愿意花大价钱,白养个无用处的病人一两年么?”
云长流怔了怔,关木衍又赶忙抢着道:“教主,这治疗虽说代价太大,可无绝这孩子才能是极高的,远非寻常阴鬼可比。若能痊愈,他日后……”
“——废话!”
云长流又好气又好笑地一拂袖,他真没想到关木衍纠结半天竟是为着这种事。教主容色清淡,“无绝是本座钦点的四方护法。怎么,本座还能不给他治病么?”
“先下个禁令,一年不许他离教。”
……
然而,还没等关木衍觉出多少庆幸,这治疗真正的最大问题就暴露出来了。没出在教主那边,却出在了正主儿身上。
“我不治了。”
数日后,稍微恢复了些精神的红袍护法倚在床头,把药碗往回一堆,冷冷道,“你是老糊涂了?什么事都敢捅到教主面前!教主不忍心看着下属去死,知道我的伤情当然会要我治病……可你难道不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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