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家那疯老头子弄死了少说得有十几个孩子,几个侥幸没死的也差不多废了。他就跟老教主说,他需要一个体质强健的小孩,最好还是自幼习武的那种——比如端木世家的孩子,自幼食药膳、沐药浴,还有上等的内功心法修炼,这种就很不错。”
关无绝摸了摸下巴,很佩服地感慨道:“据说老教主当时把头那么一点,半个月之后,端木家主的小儿子就被绑进了烛阴教。”
萧东河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心道不愧是老教主……果然神人也。
他又问:“后来呢?”
关无绝淡淡道:“没后来了,那个小孩儿被用了几次,死了。”
“……死了?”萧东河向红袍护法投去极度狐疑的眼神。
他很清楚关无绝这个人,看着无拘无束自在随性,其实心思重的很。一旦遇上不想说实话的时候,就七分真掺上三分假地糊弄人,基本上是谁也摸不清。
萧东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关无绝带回来那个温顺的药人,暗道那不会就是端木家的小公子吧;又想想,觉得实在不可能,那么个身份的人物,哪儿能轻易就流放到分舵去?
关无绝“嗯哼”地一声,“其实这事儿以前算是个秘辛,端木家主一直以为自己的小儿子是在一场意外中早夭而亡。不过如今……这个秘密,被人泄露出去了,万慈山庄正在追查这件事情。”
说着说着,护法的语气骤然阴狠起来。咬牙切齿地按上腰间的佩剑,冷笑着自言自语:“真是要命,偏偏在这种麻烦时候……要是让我找到泄密的……”
他的五官天生线条锋利,真正怒起来时从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凛寒的杀机,就像一把精美而危险的刀刃。
萧东河毫不怀疑关无绝未出口的话是“要是让我找到泄密的龟孙子一定生剥活剐了他”。他无奈地去把好友的手从剑上扒拉下来,劝道:“好了好了,我大概明白你去干什么了。我可得劝你一句,带伤奔波可是大忌。这可不比分舵,你要是在外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谁也救不回来……”
“这不碍事,我有分寸。”关无绝冲左使微微一笑,“要不咱俩打一场比比?”
“去你的。”萧东河翻了个白眼给他,“你就造吧,总有一天报应到头上来。”
关无绝轻松自若:“不急不急,到了再说。”
这人倔成这样子,萧东河也拿他没办法。左使长叹了一口气:“得,不说别的了。万慈山庄离咱这儿可距离不近,快要到年关了,你跑这一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看你还是去跟教主道别一声才好。”
关无绝立刻又转过去抱他的马,把脸贴在火儿的脖侧,闷声道:“去什么去。教主现在一见我就为难,话都不会说了,最后还不得我来哄。我何必再上赶着叫他心里添堵……”
只是他这句话说到一半,语气里的坚定又消去了些。似乎自己也在犹豫不定。
萧东河哪里听不出来,无奈地拍了拍他:“去吧。你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人了,才是给教主心里添堵呢。”
关无绝把玩着火儿头顶一撮鬃毛,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
好半天,他才状若无意地道:“……也是。总不好让教主误会我这个四方护法弃教叛逃,再给我罪加一等。”
这话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借口了。哪怕全烛阴教的人都信了他关无绝会背叛,云长流也是不可能信的。
说到底还是自己放不下,想着要干干净净一刀两断,却又忍不住藕断丝连。既然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总还是愿意珍惜些,能再贪一刻是一刻,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毕竟,“来日方长”这四个字,于他和云长流之间,已经不适用了。
关无绝便自暴自弃地想,大不了不跟教主见面,就远远地瞧他一眼,再托温枫传句话也就是了。
……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当关无绝真的来到养心殿前的时候,没见着云长流和温枫,倒是看见了另两位熟人。
“真是没想到呢,一个卑贱的药人居然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天。怎么,居然敢在本小姐面前恃宠而骄吗?”
曲折的回廊一角,云婵娟一只手叉着细细的腰肢,藕粉色的裙摆款款摇曳,眉间的花钿点出一派妩媚风情。
阿苦被她逼的后退,背后已经抵上了白石雕刻的栏杆,仍旧恭顺地垂首道:“小姐息怒,阿苦不敢。”
“不敢?”云婵娟柳眉倒竖,娇气地哼道,“本小姐方才问你话,你一个低贱的奴才,居然敢以‘我’自称,这还叫不敢吗?”
阿苦将嘴唇抿得很紧,秀气的面庞低垂,“是教主已经将我的药人奴籍除去,不许阿苦以‘奴’自称,望小姐明鉴……”
这倒是叫云婵娟惊讶了一下,凑近了一步打量他,“哦,除了奴籍啊。看来教主哥哥对你还是挺上心的么……”
阿苦低头不语。
看他这样子,云婵娟就嘻嘻地笑了起来。娇媚的少女高傲地仰起头,看着阿苦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可以随意逗弄的小猫咪:“——可是那又怎么样?在这神烈山息风城里,本小姐说谁有罪,谁就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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