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娟结结巴巴,堆在眼角的泪珠顺着粉颊掉下来:“我,他……我……”
云长流便重复道:“道歉。”
“——我不!!”
云婵娟本来已经哭的眼睛通红,却在听到这一句时抬头大喊,声如泣血。她转手一指红袍护法,愤恨骂道:
“我才不!他关无绝算个什么东西,明明就是我们云家的一条狗,竟然敢害死我丹景哥哥!本小姐向他道歉?——呸!他配么!?他只配去死,千刀万剐地死——”
“当真是不知悔改!”云长流被她这噼里啪啦一大段给气的扬起手就要再打。那头关无绝悠悠的声音又插进来:“小姐别弄错了,无绝是狗,也只是教主一个人的狗。和云家有什么关系?”
“胡说八道什么!你闭嘴!”云长流心头更怒。这家伙,刚刚叫他说话连多一句解释都懒得,这种时候倒是张口就来!
“长流哥哥,你还回护他!?”
云婵娟红着眼,不敢置信地惊叫,漂亮的面容扭曲起来,“丹景哥做错了事也是你的亲弟弟,他被这个姓关的活活烧死,你非但不替他报仇,还和仇人缠缠绵绵!”
她哇的一声,孩童似的哭出来:“你才不是我的哥哥!你混蛋,你根本就不是人!”
云长流脸色铁青,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多么好笑……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疼的妹子,从小到大没给她吃过半分委屈,金枝玉叶地养着养到这么大,今日居然反过来骂他“不是人”!
关无绝眼神森然,长腿往前跨了几步,二话不说就要往云婵娟身上踹——他自己再被怎么骂都能只当耳旁一阵风,可哪个敢在他面前对教主不敬,那就是活腻歪了!
“无绝!”云长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用力把关无绝推到自己身后去,低声道,“你不要掺和。”
云长流心内是自责的。此前云婵娟再怎么顽劣,也还算知道分寸,然而一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冬夜,她没了云丹景这个亲哥哥,哭的几次昏厥过去。林夫人失了儿子,从此只把女儿当心肝儿肺的疼,溺爱的没了底线。而他心里怜惜这个妹妹,小事上也就都顺着她的心意。
没想到只一年下来,就把她纵成了这个样子。
长兄如父,是他管教不当。既然如此,当然也该他亲自教训。
云长流沉声道:“也好,既然不认错,你便认罚罢。你是烛阴教小姐,掌刑人想必不敢罚你,便由本座亲自动手。”
教主将手腕一转,披星剑带着劲风朝云婵娟背上招呼过去。
他的力道拿捏的很精确,每一下又快又狠,看似狂风暴雨一般,其实都落在能叫人疼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的软肉上。
云婵娟的威风气焰马上又不见了,她哭着伸手去挡,剑身却总是能落在她挡不到的地方。小姐终于又开始抽噎着求饶,“不要……长流哥哥不要打了!”
“呜呜……好痛!我受不住了,饶了我吧……”
“不要,啊!不要打了,呜呜……”
“啊!哥哥——哥哥救我!”
云长流的动作陡然一顿。
云婵娟叫他,从来都是“长流哥哥”或者“教主哥哥”;只有在叫云丹景时,她才会不带前缀地叫一声“哥哥”。
他神情有一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冷声问道:“知错了吗?还敢吗?”
云婵娟已经被打的全身都疼的哆嗦,却在听到这一句时,泪痕纵横的脸上再次堆满恨意。
她死死瞪着关无绝,撕心裂肺地叫道:“我就是恨不得杀了他,怎么样!你有本事真的打死我啊!”
“——你!!”
云长流气到极点,胸口剧烈地起伏,死死盯着蜷缩在地上啜泣的云婵娟。哪里料到曾经掏心掏肺的疼爱怜惜,有朝一日竟会成了妹子反过来威胁他的资本?
这小姑娘啊,功夫不济学的一身花拳绣腿,可于如何戳人心窝子一道上却已然登堂入室,生生把人扎的痛彻心扉。
“你……!”
云长流只觉得无可发泄的怒火已经冲的他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面容一下子变得惨白,握着剑鞘的手指骤然痛苦地痉挛起来,用力到骨节发青。
咣当一声,披星剑重重地坠落在地上。
云长流身子一晃,站立不稳地往边上踉跄了一步,吃力地扶住了身旁的白石栏杆。
“教主!?”
关无绝心里倏然咯噔一下,一丝不详的预感毒蛇般阴冷冷地窜过脑海,骤然心口就凉了大半截。变故突发时他身体比脑子快,先抢上去把云长流扶进怀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可怕的事——
——逢春生发作了。
“教主!”关无绝又叫了一声,他人还算镇定,只是这回嗓音已经在发颤了。
逢春生发作时,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如遭凌迟,生不如死。云长流额上冷汗淋漓,艰难地呼吸着,根本没法回他的话。
护法咬了一下舌尖,逼迫自己头脑冷静下来,猛然回头怒喝道:“还愣着!?快去药门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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