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阿苦究竟是什么人?”
“关无绝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而你这个教主近侍又在瞒着什么!?”
自萧东河第一句开口,温枫便心神巨震,一双乌墨色的眼珠盯着他就不动了。
左使劈头盖脸地几句追问下来,温枫的嘴唇都有些发青,哆嗦着说出的却是:“什么都没有,左使不要自己胡思乱想,想审案子你刑堂多得是。”
萧东河目光逼人:“那我问你……你自幼随侍教主,怎么可能从来没有见过教主的药人阿苦?可那日在卧龙台上,分明是你问无绝这人是谁!”
温枫道:“时隔已久,阿苦容貌有变,我没认出来。”
“那你又为何对阿苦发难!?”
“药人卑贱,配不上教主。再者,教主心属护法,这谁都心知肚明——”
萧东河忽然沉默了一息,然后再度开口:
“一年前丹景少爷意欲夺权,可他也从未想要害教主的命。按规矩,本该先禀过教主再经我刑堂定罪,无绝为何非要当场杀他不可?”
温枫道:“我不知道。”
“我还是不信以教主的心性真会失控至此。你老实说,关无绝受碎骨的时候,是不是身上还有其他教主不知道的伤病!?”
温枫道:“我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
温枫道:“和你无关。”
萧东河真真是被温枫气的想揍人,拳头扬起来又放下,最后狠狠指了指白衣近侍的鼻子:“你!你可给我等着!等我查出来揍不死你……还有关无绝那小混账,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左使愤然一转身,再也不回头径直离去。
温枫始终昂着头,脊背挺得又硬又直,像一颗倔强的竹子。
他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萧东河的背影逐渐远去。
终于,萧东河转出了药门,那一身蓝袍彻底消失不见。
温枫陡然往后软了一步,靠在墙上往下滑,直到跪坐在地上。
他颓然弯下身去,就像翠竹被折成了两段。
“……”
温枫猛地双手掩面,手背的骨节青筋都凸起,几丝散乱的发就无声地垂了下来。
他弓着身子喘息不止,肩膀耸动,看着像是在哭泣。却没有泣声传出,也没有泪珠落下。
……
“温近侍,教主醒了,传您进去。”
待得内室里有药人出来传令之时,温枫仍是坐在那墙角的地上,却已经恢复了表面上的冷静,无甚表情双眼放空的模样,瞧着倒只像是在发呆了。
听得教主传唤,近侍这才回神起身。
他匆忙地整顿了一下衣着,双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使劲儿揉一揉,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模样,这才推门进入。
内室里燃上了宁心安神的香料,有些清苦的气味很容易便令人沉静下来。云长流身上披着件厚氅,闭着眼疲倦地靠在关无绝床头。
关木衍已经吩咐他随身的药人把一应物品收拾好了,扶着腰转向云长流道,“那教主,老头子就先走一步啦,哎哟可累死我了哟……”
云长流不做声地一点头,往里走的温枫与往外行的关木衍就此擦身而过。
白衣近侍默默上前,去扶云长流的手臂,轻声道,“教主……温枫扶您去别的屋里躺下歇一歇?”
云长流缓缓睁开眼,强打精神坐直了,“不必。左使呢?”
温枫道:“左使先回去了。”
云长流淡然道:“你迁怒他。”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其实教主刚清醒就要将温枫传进来,并非真的需要近侍伺候,而是怕他急了眼和萧东河闹起来。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此时听说左使人走了,心下哪里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温枫默然垂首,他无可辩解。刚想告罪,却听教主又是一句:“你欺骗我。”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甚至带着中气不足的虚弱,落在温枫耳中却比任何严厉的训斥都令他难捱。
锥心之痛总是胜过加诸体肤的刑罚,温枫重重跪地,用力地磕头:“温枫知罪,请教主责罚!”
云长流没有理会。他视线转回犀角床上,望着安睡的关无绝,“责罚你有何用?本座只要从你口中听真话,你说不说?”
近侍低下的脸上神情一黯,“……温枫瞒着教主的只有这一件事。”
云长流默然半晌,也不知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又问道:
“这次离教时,护法曾在半途同本座说过,逢春生发作会蛊惑心神,致使人铸成大错。这是真的?”
温枫点了一点头:“是,原来护法已经跟您说过了。”
“当时本座还不知,他竟是这个意思……”
云长流仔细地以目光勾描护法的眉眼轮廓,松松地握着他的手,自言自语道,“本以为……再如何失控,本座也不会真的把无绝……”
说着他哑哑地勾唇浅笑起来,自嘲与痛悔一览无余。
温枫抿唇劝道:“是伤总能养好的……您看,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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