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禹司真是想把善水那个老骨头拉出来打一顿!如今自己口不能言,写字又不是自己的看家本领!
他一个没留神毛笔被折成了两段,一团黑色的墨迹狠狠地砸在了纸上,很快就晕成了一大块,好在污渍并没有遮盖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口型虽含糊,但到底是被顾焱看了个明白,他踉跄了一下,高瘦的身体撞在了后边的武器架上。
南禹司明显看到了那游魂眼里的心疼以及担忧,在他看过去的时候那游魂给了他一个不是很友善的眼神,像是在怪他多嘴。
“小道,你先去休息可好?”
顾焱瞬间被伤心埋没,南禹司点点头,门外带他过来的卫兵还在,门在身后合上,里边传来顾将军的声音,有些闷又带着些疲惫,他说,“带这位小道先去休息。”
等到屋里只剩顾焱一人,他整个身体开始发抖,软在了太师椅里,他的眼睛里已经续满了眼泪,“霍启,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对吗?”
那游魂见顾焱这样,他伸出透明的手碰了碰那人已经沾上泪水的小麦色脸颊,手指穿体而过。
本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如今起了厚茧的双手,被晒成麦色的皮肤,带着青胡茬的下巴,是为了自己吧。
当初自己一意孤行要去加入天机营,便注定了往后天人永隔的心酸境地。
顾焱本是霍家请来的教书先生,他年岁不大,饱读诗书,谦谦如玉的温润佳公子形象。
再说那霍家,本是同先帝打江山的开国元老,先帝登基,许是听人挑唆,生怕霍家功高盖主,便寻了由头将人封侯发配沧州,护一方平安。
霍家也是忠厚老实一心向主的人,唯帝王的命令听之,那人让他如何便如何,从此便在沧州落了脚扎了根。
霍启是霍家第五代子孙,霍老将军平日里按将士们的制度训练他们,但也没将文化课给落下,而顾焱便是那个时候来的霍家。
那时他二十岁,霍启十六。
相处的久了他竟对霍家小公子动了情,直到那日霍启踮脚轻吻了他的唇他这才如梦初醒,这便是爱了。
只是世人如何能忍受这般的不伦之恋,千年前魔君与天宫太子相爱,世人皆知,但最终落得什么下场也是让人惊心动魄。
魔君挖了自己的心坠入轮回,天宫太子弃了自己千年道行堕入魔道,从此整日体会那撕心裂肺的相思之苦。
顾焱本就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怎可为了一己之私让霍启后半生不得安宁。
于是他忍痛对霍启逐渐疏离,那孩子也是七窍玲珑心,敏感的不得了,察觉了自己的疏远他不吵不闹,只一心学武,后来顾焱才听下人说,小公子要去加入天机营。
天机营,唯有皇帝陛下可调遣的军队,一入天机营,非死不可离开,那岂是常人可去的?
他去劝过霍启,可那人却说,“我是生是死与先生何关?”
前方战胜可迟迟未见霍启的身影,却见一日霍府白幡涌动,四下恸哭,霍家小公子战死沙场,尸骨未寒。
顾焱趴在霍启的衣冠冢上哭了三天三夜,第四日清晨,他忽的起身,不伦之恋何妨,天机营又何妨。
回到家中他为霍启立了排位,一生挚爱,将那排位请去了顾家的祠堂里,任凭顾家老爷夫人如何哭闹说狠话他也不管不顾。
“若是有人碰他的灵位!我定是死也不会饶了!”隔天顾焱扔下这句话便去参加天机营的征兵,但他本是书生,天机营又是何等地方,岂是谁人都能入的。
一日不行便两日,一年不行便两年,顾焱硬生生吃了比他人十倍不止的苦头,这才进了天机营。
“这么些年征战多次死里逃生,霍启,是你在护着我吗?霍启,我想你啊。”那人深藏在心中不拿出来倒也能够心思平静,可一旦拉出来,仿佛在重创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一样,疼的撕心裂肺。
顾焱平静了一番,他想到,那小道即可察觉霍启的魂魄,也不知是否有法子能让他们二人再次相见?
他在塌上躺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启儿,过来……”
南禹司随士兵到了一处偏院,那士兵让他休息就关门走了。
这处院子虽然偏僻,屋子倒也干干净净,在床上躺下,南禹司感叹世事难料,不多时便有人送了餐食过来,虽然简单但味道却不错。
用了饭他就躺下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启程去惘极山,惘极山有灵女,灵力高,也不知长得好不好看。
这么想着,奔波了一天的人没多大一会就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南禹司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脸,迷迷糊糊睁开眼,竟然是师尊,“师尊!您不是在闭关?怎能随意出关?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一大堆想要问出的话,却只能在心里嘀嘀咕咕,喉咙里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急得南禹司心肺烧得慌。
师尊坐在床边,摸着自己的胡子,“善水不顾为师意愿,逼迫你出谷,委屈你了,为师接你回去。”
南禹司瞬间鼻头发酸,果然在屏冥谷还是师尊对他最好,他点点头,看师尊起了身对他说了一句走,他穿了鞋依旧将小包袱挂在背上,跟在师尊后边出了这个沧州天机营办事处。
南禹司还想着去跟那顾将军道个别,感谢他的那一餐饭就被师尊带着御剑飞了起来,南禹司抓着师尊的袖子,半夜三更,只能依稀看见下边星星点点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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