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季松弓着腰,捂住自己的心口,闭了闭眼睛,断续道:“自古情关难闯,将军,还希望你看清楚些,晏翎究竟是个怎样的蛇蝎心肠吧。”
说完,他阴阴地笑,发出桀桀的笑声。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将军俯身抓住他的头发,逼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你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我,杀了我有什么好处,我都不管!但你别试图来挑拨我们两个,还有,晏翎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骤然,濮季松的眼睛里骤然裂开了黄金花纹,如有熔岩缓缓流淌,屋子里似乎暗下去三分。将军一下子皱紧了眉头,这黄金色的花纹,怎么跟那些怪物一模一样!
濮季松突然暴起,抬腿踢向将军的腰,力道之大,差点把将军掀翻了过去。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吼声,指甲霎时变得细长尖利。
将军一下子松开手,侧身避过,濮季松站起来,却又忽地捂住了胸口,登时又吐出一大口新鲜的血来。
黄金花纹明明灭灭,将军一看不对劲,猛力压下濮季松的背,扳住他的腰,提起膝盖抵住他腹部,催发内力使劲一顶。
濮季松胃里翻江倒海,眼前一切又模糊起来,天旋地转。
“吞□□?你发什么疯!”将军怒吼着,大惊失色。濮季松吐得很凶,直到吐出了黄胆水,眼看黄金瞳就要熄灭了,下一秒又华光大盛!
“安息香……安息香!安息香!”咕噜噜的吼声中,濮季松死命扣住自己的喉咙,朝着将军喊。他的人性在和□□的兽性抗争,眼里的金黄色颤抖着,似飘摇的烛火。
濮季松拼命撕扯自己的头发,发出嘶哑的喊叫。将军翻出一炉子的安息香来,抛洒出去,剩下的用蜡烛点燃了,香灰腾起,满室云烟,如苍山的云海。
安息香浓烈的香味冲的将军掩鼻,濮季松的在地上翻滚,他很痛,痛得蜷起了身子,全身就想要炸开似的,手背上浮现出紫黑色的鳞片。
将军拂开灰尘,跨过去拎起濮季松的衣襟,却被濮季松一下子卡住了脖子,冰凉的利爪一下子刺进肉里去,顿时夹杂进一丝血腥味。将军一手扯着他衣领将他掀翻在地,一刀把他的手钉在了地板上。
濮季松痛得撕心裂肺,将军拔出刀,将其拖拽到墙边,按着他的头用力往墙壁上撞,重重地扇他一耳光,怒吼道:“你去死吧!”
濮季松挣扎着,他本就神思混沌,眼里璀璨的花纹正在慢慢褪去,暖黄的光线也渐渐消失在眼前。
最后一丝金黄色熄灭的时候,濮季松终于闭上了眼睛。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整个身子像是沉没在海中,渐渐忘记思考,再无还手之力。
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日子,满墙春色,绿柳扶窗。那个江湖的侠客,骑马倚着斜桥,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锦衣。”濮季松喃喃低语,果真世上情关最难闯。
将军看着濮季松嘴角浮起的浅淡笑意,混沌过去,再无动作。浓重的安息香让他喘不过气,不过好歹让濮季松安静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把长刀收回刀鞘。脖子上有濮季松抓伤的痕迹,抹了一把,手心全是鲜血。
将军推开门出去,外面星月漫天。安息香扑散出来,消除了夜色中的凉意。将军招来了士兵,让他们守在门前,有情况及时禀报。
晚风飕飕钻进将军的袖口,老大夫上来为他处理好脖子上的伤口之后也就退下了。将军脱下衣裳,换上青花袍子,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喝起酒来。
青花袍子丞相曾经穿过,于是将军一直很喜欢穿这件衣裳。他浅浅抿一口酒,抬头望天上的明月,心里盘算着日子。
后天就该回帝都了,将军想,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你为什么要挡箭?!”
“是你们违约在先!”
“将军,黎明来临,天就快亮了……”
“丞相他串通异族,丞相他图谋篡位,丞相他……想除掉你……”
“本官会对你很好的。”
“我喜欢你。”
……
将军轻轻摇晃着酒杯,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纷杂的人声蜂拥而上,闯进他清明的脑海,嘈杂着,像蝙蝠绕进头发,逼得他发疯。
丞相身上藏着秘密,深山隔雾,月下探花,将军很早就着了迷。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就好像是二十七年的城池波澜不惊,忽然那个人骑着马横冲直撞而来。
撞到心坎里去,从此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串通异族我就护着他安然无恙,图谋篡位我就赠予他千军万马。不止有家国天下一肩挑,还要有骑马踏花的情怀和思量。
生死又何妨,哪有情关难闯。
将军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坐下,拨亮了灯火。桌上铺着一张纸,上面是丞相抄写的《三都赋》。将军看了一会儿,抽出宣纸磨上松烟墨,提笔描摹。
描完了赋文,把字练得相当漂亮了,他才去写信。丞相说他的书法没什么特色,将军便日日照着丞相的字练习,字里行间都是温暖的情意。
写着写着,将军突然写不下去了,他搁笔,捂着眼睛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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