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眼尾带笑,藏山不露水:“公主殿下久居深宫,今儿怎么想起来到丞相府上来了?”
尽管语气中带刺,但公主是天家贵女,胸襟自然是宽广,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虞景明的脸道:“八月二十二就是本宫与丞相大婚的日子,现在过来看看郎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虞景明牵起公主的手,神色婉转,眉尾挑着温暖的情意,说:“想来翁将军还没听说吧,皇上给本官赐婚了,喜宴在八月二十二,将军可一定要来赏个脸。”
将军的眼睛被刺了一下,他看到虞景明腰间别着一个珠玉锦囊,上面是莲花吉祥纹,正是自己送给他的那一个。虞景明似是满心欢喜地在说着人间的喜事,眉眼盈盈,眼波比外头的池水还要潋滟。
现在终于肯把这事说出来了?将军心里冷笑一声,也好,免得自己亲自逼问,省去了一大半的嘴皮子功夫。
“那我呢?”将军放下酒杯,撩撩自己的头发,撑起下巴看着虞景明,“相爷缠了本官这么久,现在说娶别人就娶别人了?”
虞景明闻言眼皮一抖,旁边的公主也蹙起了罥烟眉头,气氛僵持了一两秒,两条鲤鱼噗啦一声跳出水面。将军正盯着虞景明的眼睛,希望能从他转瞬即逝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破绽来,只要证明眼前这个人是假的,那他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哪知虞景明却抱歉地笑了笑,仿佛天生就该这样,他按了按将军的手,说:“本官确实与将军交情匪浅,将军眉宇堂堂气度不凡,本官对你甚是欢喜。但本官早几年就与公主相识了,没来得及与将军细说,是本官怠慢了。”
他说话辑商缀羽,潺缓成音,这声音将军听过千百遍,又怎会认错。他的语调中甚至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哭腔,似充斥着无数的无奈和心酸。
将军一瞬间有些茫然,他也无法辨认眼前这个人到底是真是假,这世上,究竟有谁能模仿得这么像?又有谁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假扮丞相堂而皇之地待在丞相府中,还与公主坐在一处?又或者说......这就是晏翎本人?
一时哽咽,将军瞥见桌上的宣纸,一把拨开了公主的手,把那些写满字的宣纸抽出来,他一张一张看,笔走惊鸿,《三都赋》《两京赋》《上林赋》......
“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公主厉声呵斥,伸手要把宣纸从将军手里夺回来。
将军认得丞相的字迹,他曾在灯下提笔描摹,描了百八十遍,那一撇一捺都勾画在自己的心上。错不了,错不了,这就是晏翎的字迹,晏翎的书法很有特点,连丝如流水,勾起来的地方要往外面折一点,飞燕似的,轻盈自在。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之前的一切难道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醒了,他人早已两情相悦,而自己依旧是孑然一身。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永远不会忘记丞相握着他的手说“我喜欢你”;永远不会忘记丞相挽着袖子在烟熏火燎之中给他烙一张煎饼;永远不会忘记他在漫天的火雨中跃下,那时候,满世界都是巍巍的明光......
“晏鹤山!你他娘到底是谁?!”将军终于忍不住怒吼,他扔开了一手的宣纸,被风吹起,飘落满地。
将军一把揪起虞景明的衣领,虞景明瞪大了眼睛挣扎:“我还能是谁?!我是晏翎,我是晏鹤山,我还能是谁?!”
“不可能!你是假的,晏鹤山那种人我还不知道,他短命,一生只够爱我一个人!“将军拼命扯开虞景明的衣裳,“我倒要看看,你是哪里来的野货色!”
“翁渭侨你疯了?!我就是晏翎!我是爱过你,那只是我寂寞,想找个人玩玩而已!”虞景明一拳打在将军的颧骨上,“也就你这种傻子能当真!真可笑啊,自己被骗了还说我是假货,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谁会看得起你!”
一拳下去将军的颧骨上的皮被擦开了,他胡乱抹了一把,他扯开虞景明的半边衣裳,视线落在他的锁骨和胸前。他记得丞相那里有自己留下的几个红红的印子,而眼前这个人,锁骨上赫然也有红印!
公主勃然大怒,上前去扇了将军一掌,怒骂道:“翁将军,本宫之前还敬你文武双全,治军有方,是栋梁之才,而今一见,却也不过是个粗野莽夫而已!”
“你滚开!”将军一抬手臂把公主掀到一边去,“本官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管!”
“乱臣贼子,大逆不道!”
将军一膝盖顶在虞景明的小腹上,扣住他的双手,问他:“这几个红印子怎么来的?”
“本宫留下的。若是将军不信,本宫还可以告诉你,晏大人的右边衣襟上留着胭脂,那也是本宫的。他是本宫的夫君,与将军您有何关系?”
虞景明喘着气,死死地盯着将军的脸。将军的视线右移一点,果然在他的右边衣襟上看到了嫣红的朱砂印子,这是女子鲜亮的口脂,盖在了衣服上,很难洗掉。
将军忽然笑了笑,笑得颓然。仿佛一个浪头打过来,把他溺死在海中。胸口积压着千吨海水,寂寞得就像烧尽了世界的炭火。
他的脸颊隐隐作痛,心里那汪湖水瞬间就干涸了。那湖水里盛满了关于晏翎的一切,他的容貌,他的声音,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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