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陡然有一些尴尬,将军刚想上前去说两句,丞相一伸手把他按下去。将军知道丞相一向强势,不喜欢有人多搅合,他自己镇得住场面。
“你的这个徒弟,看起来品相不凡。”丞相歪头去看瞿伏羲,伏羲一直安静地坐着,突然被丞相点到名,才慌忙站起来,朝丞相福礼。
丞相一下子被伏羲突如其来的大礼搞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伏羲刚才已经拜过一次了。丞相看伏羲的身板,看他素净的衣裳,再看他明秀的容貌,这个少年身上的气息与常人不同,但丞相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第一次见到伏羲,丞相心里看这个少年郎还是很舒服的,温文尔雅的小秀才样子,不像自己当年那么锋芒毕露。丞相忽然一下子回想起自己的当时年华,挥毫泼墨,意气风发。
蒲川把伏羲拉回座位里坐好,才说:“相爷,还有一事讨教。”
“何事?”丞相转过视线,往将军看去,将军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睛看着屋子中的景象。他唇角带着笑意,一言不发,像是在做着浅浅的美梦。
将军感觉到丞相在看他,余光流转,烟波潋滟。
蒲川沉声说:“敢问相爷是否与洛阳梁氏交好?”
“是啊。”丞相歪着头理头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本官还喝过梁顾昭那糟老头的酒。”
“我前几天去洛阳,梁氏的人说家主出了远门。那敢问梁家主近日可曾来过贵府?”柴蒲川问,他心里有点紧张,因为据说丞相脾气不好,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惹他生气,吃不了兜着走。
丞相听了柴蒲川的话,虽然不甚愉悦,但他依旧表现得很有风度。丞相一一回答柴蒲川的问题,他说:“近日里本官府上未曾有人来访。至于梁顾昭,本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还是一副为老不尊吊儿郎当的样子。”
柴蒲川听了有些失望,他不敢质疑丞相的话,丞相是国家的栋梁,没必要跟他们这样的平民扯什么谎。柴蒲川脸上露出的失落丞相一眼不差地全部都看到了,但丞相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无所谓地拂拂袖子,开始想其他的事。
“你找梁顾昭干什么?”这时将军说话了,他略微往前倾,扶着椅子的靠手。
蒲川说:“我想跟他学学刀法。”
将军的目光越过梁顾昭的肩膀看到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刀,用黑色的布条仔细地缠起来,只露出暗金镂花的刀柄。将军眯着眼仔细地辨认一下,想知道那是哪把刀,在江湖上是不是很出名。
蒲川看出了将军的疑问,他把刀卸下来,扯开了布条,平平地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堂中灯火明亮,被光一照,刀身立刻泛起金沙色的微光。将军走过去看,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羲和。”丞相一眼就辨认出来,羲和很有名,凭借它漆黑的刀身和独特的暗金花纹。传闻羲和是神仙遗落凡间的武器,掉落在悬崖脚下,刀柄上有巨树,树上有雄鹰。当然,这只是坊间流传的故事,将军才不信邪。
“你哪里来的?”将军端详着长刀,盯着琥珀鹰眼看了一会儿,问蒲川。
“这刀是我爹的,我娘把它传给我了,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祖祖辈辈?那就是济南翁氏的祖先咯?奇怪了,我怎么从来没听族人提起过。”将军叉着腰,有意无意地撩了撩头发,在厅堂中央徘徊了两圈。
将军在仔细地思索,他在想之前有没有人跟他说过家里有这样一把刀。想了半晌,将军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重新坐下,等着丞相表态。
“蒲川,去江南,找广陵王。”丞相说,语气克制得平平淡淡的,虽然他是在说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柴蒲川一听没摸着头脑:“为什么去找广陵王?”
丞相抬眼盯着柴蒲川看了一会儿,他想说一些什么,他想把太行山上的事说给蒲川听,他还想说有关广陵王的一切,他还想说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
可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撑着桌子站起身,舒一口气:“本官只是给你指一条明路,去不去,得看你自己吧。杏花春雨,铁马秋风,国仇家恨,莫问何处是归途,十面通达,八方有路。”
丞相说话像是在吟诵,又像是在长长的叹息,他在尾音里渲染出华夏的国土,北有万里长城,南有群峰险阻,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蒲川突然从这话里明白了什么,头顶上的明光煌煌地照着,藻井里垂挂着东海的明珠,熠熠生辉。他突然能在脑海中想象出他想去的那个江湖,一人一马,人间天上皆姿色可喜。
瞿伏羲这时一直在想琥珀的事,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他往琥珀里面看去,看到一片氤氲的大海,滔天的海潮一下子就漫上了他的神思。瞿伏羲觉得这不是幻觉,但蒲川和将军也看过了,都没有任何异样。
伏羲突然开始慌张起来,他觉得这事肯定哪里不对,但伏羲不敢说。人间没有那多妖魔鬼怪的邪乎事儿,说出来人家也不信。伏羲左右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言。
也许以后会明白的,伏羲想。
丞相站在门框里望望天上的明月,他想写诗,但是没有任何诗意。最后只得沮丧地叹息,背着手说:“天晚了,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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