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勒着马缰,侧首看了一眼这关外的野店,店家的夫人正走出门来,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娃娃。夫人站在店家身边,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一边抬眼看看丞相。
“夫人,外面风大,你先进去吧,别吹坏了孩子。”店家揽着夫人的肩膀说。
夫人一边轻拍怀中的婴儿,哼着关外流行的摇篮曲,哄孩子入睡。
丞相看到这些,看到温暖的人间烟火气,心里忽然有些触动。丞相不知道自己向往的,是否是这样的生活,一日三餐,多少还有点诗意。
如果能和将军一起就好了。丞相想。
他看向别处,扭转马头朝着北方奔去。
店家在他身后遥遥招手:“客人!北疆不安宁,路上小心呐!”
丞相在风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声,但他没有答应。丞相忽然就想起了他送将军离开的那个傍晚,湖上风大,他的呼喊将军也没有听见。
马上就要到北疆了,丞相加急了鞭子,他是真的很想念他。
黄昏,将军站在山坡上遥望。他远远地望见平原消失的地方,有黑压压的军队,一轮红日在天际缓缓下沉,把半个天空染成绯红的颜色。
对面就是乌罕那提的军队,列在离城门十里外的荒原上,一条大河正奔腾而过。
将军拄着旌旗,踏着长满芳草的山坡,野花在他的脚边摆动,一只雄鹰在他的头顶的天穹上盘旋。
“将军,对面就是异族的大首领,乌罕那提。”副将站在他身边,朝远方指过去,那里,暮色笼罩千山。
将军穿着玄黑的轻甲,把头发全部梳在脑后。他微微抬着下巴往副将手指的地方望去,说:“乌罕那提,听说是个厉害的人物。”
副将略微一沉吟,说:“我们跟异族作战,最多也就是几个旁支的首领。这回,却把大首领也给炸出来了,看来这事情很难办啊。”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什么公主被杀了,这是个幌子。估计听说我是新上任的将军,想来给我一个下马威。”将军把旌旗插在山坡上,抱着双臂看远方。
将军的眼睛很漂亮,他的目光放得比天涯更遥远,长眉在眉尾处落下一个弧度,一下子就能刻到人心里去。
“异族真不愧于他们的名字,异类确实挺多的。”将军微微地笑,“上回那个顶天立地的大个子,我到还是见所未见。”
“听说乌罕那提喜欢从四海搜罗奇人异事,再培养成自己的武士。”副将补充说。
将军保持那个姿势站着,风中吹起了野花的花瓣,还裹着淡淡的花香。他的长发飞扬在风里,火红的旌旗在他头顶猎猎飘荡,飒飒作响。
“奇人异事,我们国家照样多不胜数。你看江湖上那个有名的大盗,来无影去无踪,多少年了还没抓到他的影子。”将军闲闲地说起江湖事,好像没把对面乌罕那提的军队放在心上。
副将一听了就来了兴致,他说:“将军说的,可是大盗锦衣?常穿着锦衣夜行,盗取了前朝欧阳氏的名画?”
将军歪着头笑:“正是。有名的夜行侠,我倒是很钦佩。说起来,春风上国繁华的那幅画,我还真是很想看上一眼呢。”
将军说着就往帝都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倾斜的天际涌起一大片火烧云,一群飞鸟正疾驰而过,那影子像水面上的花瓣。
帝都方向的原野上空荡荡的,将军只看到芳草波浪一般起伏。将军心里突然有了念想,那种感觉,像是在盼着谁来,登上高楼凭栏望。
盼着谁来呢?将军想,这样的地方,没有谁会来。
将军想起了丞相,那个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的丞相。将军曾在丞相的笑容里沉沦过,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丞相会来吗?丞相不会来的,他是朝廷的重臣,每天很多事情让他脱不了身。
丞相也曾在夜里想过自己吗?将军不禁这样想,也许会有的吧?那这种感觉,又该叫什么名字呢?
将军闭上眼,不再多想。他回过身子,吩咐道:“传下去,都好好准备着,防着他们夜里进攻。”
☆、开战
太阳终于完全沉下去了,北疆的夜晚慢慢来临。将军拄着自己的长弓站在城楼上目视着远方,垛墙旁边站满了弓箭手,箭镞放在他们脚边。
副将骑着马在街市上巡逻,后面跟着他的部队。夜色慢慢浓重起来,星星隐藏在薄薄的浮云背后,上弦月正从天地相交处缓缓升起。
“快!快!别出声,就这样走出去。”城的南门大开着,身穿盔甲的将士在指挥民众撤离,长长的队伍就着不亮的月光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老妇人披着破旧的围巾,她脸上的皱纹像风沙中的干枯的古树。老人走出来,问其中一位士兵:“军爷,我们这次去哪里?还回来吗?”
士兵看看远处低矮的明月,几朵浮云被照亮了,晕晕一片光。
士兵又低头看看老妇人的脸,抿了抿嘴唇,扶着她走回队伍里,说:“您就跟着队伍走。很快就能回家了。”
老妇人佝偻着背,她已经很老了,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士兵的脸,忽然落下泪来:“我有三个儿子,他们都在城中做守卫。军爷,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城池啊,我已经逃难三十次了,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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