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桓用他那张面瘫脸默然地俯视着。
温苏夌抽着嘴角问堇离:“是不是……太夸张啦?如此,周卞即使灭了,周礼桓真还能挽回民心?”
堇离轻蔑一笑,俨然是看好戏的语气:“不能最好。”
温苏夌:“……”
午时渐近,周礼桓站起身,龙袍袖一挥,即有一侍卫用了内力喊道:“肃静!”
声音竟盖过满场嘈杂之声。
众人尽皆安静。
周礼桓道:“罪臣王量,弑孤爱后,罪不可恕,行刑!”
温苏夌听到“爱后”二字有些恍惚。
周卞混在人群中,悄然抬起双指,捏了个蛊诀拭过双目,观察周礼桓,见周礼桓表面正常,实则双目浑浊,印堂发黑,心下暗喜。这正是中灼夭已深,命不久矣的征兆。
百姓尽皆喧哗,此时人群中忽有一人飞身而出,一刀斩断了缚着王量的绳子。
王量站定,惊疑不定:周卞!
他略一沉吟,已然明白了一切。原来今日陛下要灭之人竟是一年前逼宫不成仓皇逃走的周卞。
周礼桓的侍卫即刻将周卞重重包围。周卞将王量拉至身后,高声道:“吾大将军周卞,今日重返垣中,要废昏君,正朝纲!”
众人哗然。周礼桓轻蔑地看着。
周卞将军刀指向周礼桓,道:“如今大家该知道,本将军当初,杀进皇宫,是明智之举还是大逆不道了吧!此人,原不配坐我卞家军辛辛苦苦征战七年打下来的江山!我卞家军打下来的江山,绝不能任由一个昏庸无道的废物败落!我岚邑王朝,亦不能任列国觊觎笑话!”
温苏夌懒洋洋地点评:“顿挫扬抑,慷慨激昂。”
与此同时,王量机智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周礼桓若是发难,他会被周卞劫持……怎生逃走?
堇离噗嗤一声笑道:“这老丞相倒是风趣。”
温苏夌不能看懂人心,不知道堇离所指何事。他问道:“离大哥,华儿现在何处?”
堇离道:“已经被徐席砚所救。”
温苏夌道:“我不想他见到周礼桓。”
堇离应允。
此时,混迹于人群中的周卞亲兵振臂高呼:“废昏君!大将军万岁!”
众人本已被周卞那番慨言说得蠢蠢欲动,便有大部分人欲和声高呼时,堇离稍稍施法,场中一片寂静。
周卞亲兵见自己冷了场,大感意外,不知所措。
周卞暗自皱眉,心道难道是感染力不够,于是亲自振臂,用上了内力高吼:“废昏君!振我岚邑!”
寂静……及周卞的回音:我岚邑——岚邑——邑——
温苏夌与堇离哈哈大笑。
周卞眼珠一转,转身冲王量道:“丞相大人以为如何?我等皆唯丞相大人马首是瞻。”
王量:“……”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及时将王量解救了出来。骑兵将领远远朝刑台抛去一物,高声喊道:“逆将周卞,还不束手就擒!”
正是徐席砚。
布裹一散,刑台上骨碌碌滚出一个带血的人头,竟是副将陈青。周卞心下一凉,即刻明白了这引蛇出洞,瓮中捉鳖之计。他反应极快,当即军刀一横,划向身后的王量。
王量这老文臣不会武,眼中映出一把刀,瞳孔一阵收缩。
堇离口中低念:“断!”
周卞的刀断成两截,脱手而出。与此同时,王量被一股力托着,姿势不雅地飞向周礼桓身边。他心有余悸地站定,远离了危险源,文人的铮铮傲骨终于回来了。他捻了捻自己花白的山羊须,清咳一声,道:“周卞!你几度不臣,枉先帝待你如亲子!”
众人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晕头转向,尽皆惊诧地看着。
周卞高声冷笑几声,道:“待我如亲子?哼,王量,他的江山谁帮他打的?我!周卞!若非我周卞步步为营,如此功高震主,你道先帝会容我活到今日?周礼桓算什么东西?藏在深闺大院的缩头乌龟,什么狗屁世袭,周礼桓无能至斯,我岚邑江山也要任他败落么!”
一直未曾出声的周礼桓忽而随意抽了一把剑,飞身至刑台。他神情淡漠,与方才昏庸无道的样子判若两人。
刑场之下,又陆续狂奔而来几个周礼桓的将领,带来的都是周卞手下将领的人头。
周礼桓看着周卞的神情,道:“不服气么?周卞,你随父王征战七年,若非狼子野心,此刻该是高高在上的卞王而非丧家之犬。你以为父王利用你坐稳江山而后便粮尽弓藏?”他哼笑一声,不再多言,道:“手下败将,无论重来多少次还是手下败将。周卞,今日你我做个了断。众将士听令,今日我与周卞一战,不得插手,违者斩。我二人,胜者为王,不得违抗。”
温苏夌看着刑台上缠斗在一起的二人,问堇离:“他是什么意思?”
堇离道:“周礼桓还是太子之时,曾秘密投入难迦山一心学武,不顾太子之责。而周卞虽为同姓外族,自古你们凡间的帝王却都是江山为重,亲人血疏,比较之下,周成曾动过废周礼桓,立周卞的念头。彼时周礼桓对皇位并不看重,甚至愿意将皇位拱手相让。如此一来,周成大怒,反而铁了心要周礼桓做皇帝,于是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剿灭了难迦。卫修其实亦是难迦之徒,在周礼桓的誓死保护下,卫修没有死,却被废了武功。周礼桓明白过来只有有权才能保护卫修。于是拼命往上爬,性情久而久之也变得有些偏激自负。除了卫修,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其实一年之前周卞的叛变是在周成的意料之内的,而他眼睁睁看着它发生,是想借周卞的刀杀卫修。至于周礼桓会身中奇蛊,险些真败了他的江山,这些周成有没有料到,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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