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兵君咳嗽一声,心虚道:“未尘君,你就饶了我吧,他要是当初我是故意将那团煞气丢到冥土,他说不准会立马把我咬死。”
谢生瞥了他一眼,哼笑道:“做了害怕他知道?”
监兵君摸摸鼻子:“那不是东皇太一出的馊主意,我只是听他的命令行事而已。”谢生没搭理他,只是在凝望辽阔的赤水江面。他见状,叹了口气,与谢生并肩眺望赤水黑天、红花薄雾。
监兵君与昆仑君乃是鸿蒙初开时,同时诞生的双胞胎,凡间称监兵君为白虎,主杀,有战神之名。其实这是他们兄弟俩共同的名头,他们的诞生搅动天阙、冥土,天地间的煞气都凝聚起来。昆仑君就是抱着那团煞气降生的。
不过东皇太一另有打算,他并未告知昆仑君煞气的存在,而是将自己保管那团煞气。为了少生事端,东皇太一飞快地把昆仑君这一称号给了还没睁开眼的陆吾,就把他踢去他该去的昆仑墟,监兵君则由他亲手抚养长大。待到时机成熟时,东皇太一便令监兵君把煞气送到冥土,入了九阴君的眼,致,就这么诞生了。
过了半晌,谢生忽然开口:“监兵君?”
监兵君疑惑:“嗯?”
谢生幽幽道:“昆仑君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只白虎就从江雾中蹿出,锋利的爪子弹出,气势汹汹地袭向监兵君。监兵君大惊,向后倒去,就地一滚,便变成一只棕黄大虎。在花海中滚了一圈,大虎皮毛上沾满了鲜红的石蒜花。白虎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骇得监兵君忙不迭往花海里跑,险而又险地躲避白虎接二连三的攻击。
谢生一脸冷淡地看着兄弟相残,黝黑的天空现出一两丝赤红,他心道,“终于要结束了。”
第82章 白日歌
致从睡梦中醒来时,天边残阳如血。他从地上爬起,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这已经是最后一战,守卫这座城的将士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他与其余几个重伤的士兵。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还不投降?
几里外敌军安营扎寨,黑压压一片,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里打鼓。致按住城墙,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本就是孤儿,落魄贫寒中跌跌撞撞地长大,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他十三岁参军,见过最多的就是死亡。
他见过血泊,见过牺牲,见过同袍前些天还言笑晏晏,转瞬就变成不言不语的冰冷尸体。
“国君无能。”
是的,国君无能,听说攻打他们的国家拥有一位野心勃勃的国君,他雄韬武略都独步天下,比他们如今那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贪图美色享乐的君主好了千倍万倍。
“国都已破。”
是的,连都城都已经被攻破,他们这座不起眼的小城为什么还要坚持呢?致也迷茫,他既然对国家毫无感情,那么谁来当王都可以。
可是不行。
致想起了那个收留他的老妇人。那时候的致也就十一二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论对谁都是一身尖刺,警惕着所有的东西,不论人或者物。偶尔遇见一个神神叨叨的奇人,说他是天煞孤星,他不懂什么是天煞孤星,却能听明白那人话语中的讶异。
——会为周围人带来祸害,注定孤独一生。
他愈发孤僻尖锐,整日躲藏起来,直到一个隆冬,晕倒在一个老妇人家中。
老妇人家中栽了许多桂树,香气扑鼻,据她说,她的丈夫早早就去世了,儿子也去参军,家中只有她独身一人。老妇人收养了奄奄一息的他,给他吃、给他穿,慢慢融化了他浑身的尖刺。
致无以回报,只能卖力地帮他干农活。
某个午后,她坐在桂树树荫下为他缝补破旧的衣服,致无所事事,乖乖地坐在庭院里,看着地上蚂蚁爬来爬去。
“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就把我儿子的名字送给你。”她的儿子尚未娶妻,便战死沙场,过了这么久,都未曾托梦给她,让她梦里有个安慰。如今致的出现,无疑是对她另一个安慰,眼前的男孩极好看,即便是一身粗麻布衣,也无法遮挡他日后俊丽的眉眼。更何况,他虽然沉默,却乖巧体贴,让老妇又有了寄托。
于是他有了名字,叫致。他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这字该怎么写,但有了名字,却足以让他欣喜若狂。可惜没多久,老妇人便因为风寒离世。致沉默很久,把妇人葬在院中桂树下。他决定去参军,临行前,带走一枚桂树种子,当作念想。
春寒料峭,冰冷的山风刮在人脸上,活像是刀割一般,吹得人脸生疼。致抚摸城墙上干涸的鲜血,心头没有一丝悲伤。城中百姓早就在长达半年的拉锯战没了性命,这座城,已成空城。
“致,我累了。”他一个同袍说,“这时候真希望他们快点打过来,让我死的利落些。”
致心想,我倒也这么希望。
不知为何,他在战场上悍不畏死,却一直活到现在,一直到退守这座小城,成为坚持着的最后几人。他的长矛上沾满鲜血,以一当千,飞速晋升为将,在他的指挥下,数次以少胜多,他本人却也屡次身受重伤,就连敌军都称他是不死的战神。
可惜再以少胜多,他的同袍也一个接一个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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