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双玉熟悉人性中的恶意就像熟悉他自己,他看透了白虎主皮囊下的反应,一如曾经在七岛上他看透了快要发疯的杜川。
把此前的事情稍稍结合,董双玉便明白,白虎主是想到了当众顶撞白虎界意图的阴半死。
如今再没有人给他撑腰了。
董双玉微垂睫毛,那乌黑的两弯长睫就在他羊脂白玉样的面容上投下两道影子。他适时问道:“要公布出去吗,宗主?”
“不。”白虎主不假思索地拒绝道:“先等静慈大师过来……白虎会再延后一些,借着这个消息一起办。”
不过虽然白虎主这里按捺不动,界里诸人总还有其他消息渠道能够得到动静。至少洛九江和阴半死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并且为此感到长时间的怀疑和震惊。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洛九江正在和寒千岭手谈。被橙纱一句悲报怼到脸上的瞬间,洛九江手中黑棋从指间落下,清脆地在地上弹跳几下,然后一骨碌地滚到墙角。
洛九江被这消息荒谬的发笑。他嗤笑,摇头,不可置信。他皱眉道:“我知道师父素来看先生不惯,可你对我说这样的谎,我就要发怒了。”
橙纱别过脸去不敢看他,她颤声道:“少主,是真的……据说,是玄武亲自动的手。”
“……”
洛九江瞪了橙纱片刻,很不客气道:“你怕是发昏了,我带你去见阴兄,一起向他讨些药吧。”
九蛇都是枕霜流的心腹,洛九江从来没对任何一条九蛇说过这样重的话。
然而橙纱只是垂下头去,没有做任何的辩解。
她看着洛九江笃定地跨出门槛,而寒千岭紧随其后,距离近得好像一道贴着洛九江的影子,第一次如此地不想执行那个“尽量分开他们两个”的命令。
洛九江往任何一个院落距离都是最近,特别是当阴半死也正朝着他的方向过来的时候。两人就这么在半途碰上。
洛九江带笑发问道:“阴兄,那个流言你也听说了?真有意思,他们看三千世界的散沙马上就要齐聚白虎,居然会用这种消息惑乱军心。散播这消息的人千万别被我逮着,不然看我……”
阴半死颤抖地摇了摇头。
他这回冠也没束,甚至还光着一只脚,好像就是得知消息后惊骇过度,因此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跑了出来。
而他这样狼狈的模样,洛九江竟好像见不着似的,还笑嘻嘻地习以为常。
“别说了。”阴半死抖着声音打断了他,很快又加大音量吼了一句,“别说了!”
洛九江一下子顿住了,他有点发愣地看着阴半死,神色间是满满的怔。
阴半死深吸一口气,好像有一瞬间心痛得说不出来一样——然而他可是当世最精妙的大夫,怎么会医不得心痛?
他向前踉跄了几步,因为一只脚没穿鞋,走起来难免深一脚浅一脚。
阴半死一把握住了洛九江的肩头,声音虚弱得好像得了重病:“你跟我说过……先生曾经寄语给封雪……你带我去听听。”
“……”
洛九江好像成了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地扶住了阴半死,默默地和他一起,走到了封雪的房门前敲响了那扇门板。
封雪被他们两个进来时的脸色吓了一跳,听到洛九江提出的要求后依旧心绪不稳。她抖着手把颈间挂着的牌子拿出来,因为动作太过粗糙,拉扯了几次才把玉牌摆到桌上。
“怎么了,你们别吓我……”封雪小声地说道。
没有人回应她,只有寒千岭无声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玉牌里的声音被神识导在空中,那和悦的语气、优雅醇厚的音色、软硬兼施地说明着封雪的身份,正如同那个永远含笑温文又从不退却的先生。
一时之间,那人仿佛近在咫尺的面容,瞬间浮现在每个人脑海心头。
阴半死突然扯紧自己的喉咙,如一头暴躁伤兽一样嘶声高呼!
洛九江猛地打了个寒战!
他就像那些因为亲人过世而极度悲恸的家属一样,平静地撑过了整个葬礼,终于在收拾遗物的时候崩溃得一败涂地。
他抽刀直劈,仅仅用了不动灵气的一刀,就把封雪屋里的一张霜木的八仙桌砍成两段,杯盘茶盏跌落一地。
于一片狼藉之中,洛九江双目赤红,恨声疾道:“玄武!玄武!我必杀你!”
第248章 故人归
有关公仪先生离开的消息,白鹤州终究没有把它压抑太久。
在洛九江得到传讯后的第三天早晨, 白鹤州亲自伴着一位身穿麻布僧袍的僧人走上高台, 用沉郁无比的语气向众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他深切地表示了自己对于公仪竹西去的遗憾, 并且诚挚地请来了静慈大师为公仪先生超度。除此之外,白虎主还巧妙地运用了话术, 无声地把紧张和恐慌的气氛施加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封雪始终在台下对白鹤州冷眼旁观,听着那三寸如簧巧舌在言语中煽动起各种情绪,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冉冉升起的伟大政客。
可在她的那个世界里, 人人都有一个基本常识, 那就是——政客许诺, 全是放屁。
白虎宗主白鹤州,他的形象确实更接近一个掌权者, 而不是什么能领导修仙界众人对抗黑暗势力, 一呼百应, 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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