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这样, 依旧没人能去挪动它们。
不是因为椒图的东西没人敢碰, 是因为这间属于椒图的主殿, 根本就没人进得来。
大概每隔十多年, 沉渊或许可以获准进入一次, 把椒图某次实验失败的大量废物帮忙打扫一下。
而剩下的时间里,椒图都一个人默默地呆在那里,要是制造出的垃圾不多的话, 他自己就能收拾。
因为这个,他曾花费半个时辰的时间,手动组装了一台可以清扫实验废物的特殊仪器。
由于东西实在太多,又扔得满地都是,普通人倘若进到这间宫殿里来,必然五步一摔,一走一绊,几乎很难找到个下脚的地方。
但对于椒图来说,虽然房间相当凌乱,但他自己心里有数,很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都放在了哪儿。
像是此刻,他笃定地冲着大殿黑漆漆的某个角落一勾手,就有一颗其貌不扬,形如尖刺一般粗糙的木棋子飞来,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椒图单手托腮对着自己面前的阵盘,动作很小心地把这颗木棋子放在了某一处标有沟壑的位置上。
刹那间他背后的水镜投影豁然张开,其上精准地展示出外城的某个地方豁然生出一排锋芒毕露的黑铁蒺藜。
这排黑蒺藜各个坚不可摧,迎风就长,眨眼之间已成参天之势,上面串死了一串点背的敌对修士,可以被记录为饕餮攻打椒图以来,第五十种令人意料不到的死法。
与此同时,仿佛呼应一般,那沙盘的木棋下,也相应地渗透出了鲜血的颜色。
他手握如此千万种机巧,技艺和手段又这般出神入化。按理来说,只要终生不踏出他亲手布下的机关城一步,大概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他。
倘若椒图有心,把自己的宫殿改造成可以随意移动的芥子,那大概普天之下都可以横着走了。
不过椒图从来没有这么做的意思。
外面那么多人,又那么乱,他出门干什么?
是机关不够好玩吗,还是阵法种类不够多?
在催动铁蒺藜串死了一群人后,椒图又从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招出七零八落的木棋子,对着沙盘几次调整。
过了一小会儿,椒图审视了一番盘面上的格局,觉得这下终于可以了,便给不远处的沉渊传去的消息:【你来试试】。
他跟沉渊的沟通方式,竟然也和洛九江在地宫里所见到的那样,是拿东西拼出文字的形状。
采用这样的方法,不但能够避免说话交流之虞,而且联络也是单方面的。非常适合椒图的性格。
沉渊对此倒不意外——实际上,他要是能收到椒图的传音,那才值得意外。毕竟椒图平均每十年才会跟他说五句话,这还是他小时候特有的绝顶优待。
此时,沉渊距离椒图仅仅相隔五个房间之远,宫殿中的装饰大体和椒图的主殿相差不多,只是少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仪器。
这间屋子里没有几十个高到足以让人生畏的书架,倒是有型号略小一圈的三十三层阵盘,面前端放着一张投影水镜,沉渊手边还摆着一盒制式相同的朴素木棋子。
在他的不远处,还放着某个椒图身边绝不会有的存在。
偌大的一个方形水缸正安置在沉渊三步之外,而水缸之中,方昭表情非常安详的泡在里面。
幽冥时生活在沼泽里的那段过往,已经给方昭造成了一些影响。比如说:他最近好像觉得自己是某种鱼类。
这想法当然是非常匪夷所思的。
但作为一条海陆空三栖出身的蛟龙,沉渊面对这种“我应该是一条鱼吧”的事情适应得非常良好。
对于方昭的迷思,沉渊二话不说,从椒图早年的各类发明中挑了一个便携式水缸给他泡。
不仅如此,沉渊还非常贴心地用手语给他讲解:水缸边缘有个拉杆,一共对应三个位置,方昭可以用这个小拉杆给水缸里的水调咸度。
所以方昭他究竟是深水鱼,淡水鱼,还是咸水鱼?
方昭:“……”他还没想好。
话说回来,在沉渊还在观察局势,思考自己应该落下哪个棋子的时候,五间屋外的椒图已经又放下了一颗棋子。
水镜忠实地向方昭和沉渊投射出战场上的真实模样:在地面上屡屡触雷的修士们分出一队来,意图低空御剑飞行,在不触及外城禁空阵法的基础上突破城池,却被空中某一股莫名的力量猛然扯下。
他们一个个七扭八歪地被拽下飞剑,跌入一个不知何时张开巨口的漏斗形深坑。随即,那深坑就露出了满口利齿,如同螺旋一般转开了一线血色的迷雾。
方昭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皱眉转向沉渊的方向。
他跟沉渊打手语问道:【好像有点眼熟?】
沉渊想了想,笃定地从自己身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型机械给方昭看。
同样是漏斗形的模样,同样内里生着锯齿。这机器作用非常简单,是日常用来给方昭榨海草汁喝的小机关。
沉渊认真地跟方昭解释:【一个原理。】
方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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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椒图界的九十九重宫阙之外,饕餮一直都不曾露面。
到现在为止,他们才攻破六座外城,带来的人马却已经折损了一半有余。
这等境况无论放在何处都堪称惨败,然而饕餮居然一直平静地闭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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