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
经她这么一喊,少年才回过神来,说:“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嬴政是不放过他的。”
“子房,那你怎么还可以这么冷静,你怎么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默珩死了,他为了救我们被嬴政杀死了,连尸首都带不回来了!”越姒姜说着大声哭泣起来,但张良还是神情不变的握着马鞭。
“师兄希望我们活下去,他希望我们好好的活下去。姒姜,这已经是师兄的遗愿了,你怎么好让他失望呢?”
“子房?”越姒姜闻声看过去,竟发现在张良脸上有种隐隐的笑意。
“我会活下去的,我会亲手拿下这咸阳城,毁了大秦这万里的山河!”直到这一句,少年的语声才有了些起伏。越姒姜只道这人昨日还是那个不更事的风华少年,今天就蜕变成此了。
可要毁去秦国的万里山河,这又谈何容易。
等到了魏国边境,越姒姜却下了车。
张良看着她,问道:“你难道不回赵地去吗?”
“赵国已经没有了,我区区一个女子,回去又能做什么?”
“那你不如跟我回齐国?”
越姒姜摇摇头,“我,还有必须要做之事,送到这里,只是为了护你周全。”
“姒姜?”
她逼自己挤出了一抹笑容的说道:“和子房相识实在是人生幸事。如今一别往后自当和子房以书信相连,我相信我们再见之时不会太久。”
“嗯。”
“只是若以后再见,还望子房能待我如现在就好。”
张良回得斩钉截铁的:“姒姜和我好比手足知己,不管什么时候再见都是一样的。”
“好!”越姒姜伸出手,示意着张良道:“我们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过后便分道而去,张良往魏国的方向而去,但越姒姜却转身折回了赵国故地。
越天枢,陆离,这是她永远无法逃开的血脉。然而只要她还在战场上,就还有和那人见面的机会。
再回到齐国回到即墨城已经是四个多月之后了,但这短短的三个月却好像是花了张良一辈子。张良走到卧岫庄门口,犹豫良久之后才扣了扣大门,开门的是一个新来不久的弟子,他怯生生的看了张良一眼,问道:“请问阁下找谁啊?”
“我……”张良想了想,竟说道:“我来的洛铭先生。”
“大师兄?”那人听到这名字立马把脖子缩了一大截,“那您里面请,我这就是通传。”
“好,有劳了。”
张良跟着那人一路进去,他细细打量着这卧岫庄的每一处,仿佛真是第一次来似的。
等到了前厅,张良方端端正正的坐在几前。不过一多会儿,外头传来了不徐不急的脚步声,他知道是洛铭到了。
张良见到来人,竟然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说:“大师兄,是子房回来了。”
他这态度倒让洛铭吓了一跳,但洛铭清了清嗓子,还是装作一副正经不过的样子,“你私自离庄,可知犯了多大的错吗?”
“子房知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洛铭本来只是说出来吓吓张良的,可他没想到那人竟回说:“子房生来顽劣不遵礼数,请师兄回禀尊上,将子房逐出卧岫庄。”
“你……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张良闻言拜了一拜,“子房请师兄将我从弟子中除名。”
“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
这人明明是去找默珩的,怎么现在不单一个人回来还尽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二师弟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听到这称呼的张良沉吟了许久才说道:“师兄,我并不曾找到师兄的踪影。”
“你没有找到默珩?”
“天地何其之大,师兄自有师兄的所在,又岂是子房轻易能找回的呢?”
“罢了,你不要再胡闹,逐你出门之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若师兄不同意,子房当下便走,这次回来子房只是想看看师尊和各位同门的。”
听他这一说,洛铭也没了耐性,“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呢?”
“子房先在此拜谢大师兄多年照顾,我还要去找师尊,先得告辞了。”
“我……”
洛铭看着张良的身影,他觉得这人变得不同了,那眼神沉如深湖,叫人看不透。
最终萧桓和洛铭都没能劝住张良,厉楠远见他去意已决,只说留下他的名字在弟子名册里,其它他也不再多言。张良年近十六,已到了肩负起自己人生的时候,若他有决定,旁人也不好多作干涉。
窗外月色迷醉,张良坐在几前抚着那把在些陈旧的古琴,曾是他老笑话萧默珩像极了女子,笑他整日里除了弹琴吹笛就是习字作画的,可现在,他却再也听不到那人的曲子了。
这留在卧岫庄的最后一晚,他独自在房中将这房间的每一个物件都摸了个通透,就像是触摸着那人的身体一样。最后他躺倒在那张已凉的床榻上,紧紧的纠起了那张床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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