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金鼎之中,尚存些许,若他们是冲那物而来,不知海中可有准备。
妖兽不绝,金乌射手从北而来,黑灰翅膀如乌云蔽日,随头领清啸,统一发箭。箭簇入雨而落,惊起更多尘土气息。有克敌利器,局面趋向稳定,狐二对狐六道:“我去海中一次,若传音不回,也稍安勿躁。有事定要通知家里,不要自己硬抗。”
少年侧脸染灰,坚定点头。
狐二从西南而过,瞬至海边滩涂。他手中施术,海水退后几丈,片刻后便瞧见了深海中的隐形大门。狐二站于门前,朗声道:“黎明山狐二请入海中。”
有清瘦人影开了大门,狐二迈步而入,瞧见了海中的蛟龙芸歆。
“二公子来了,”芸歆低头鞠躬,“王上尚未出关,还需二公子稍候片刻。”
“我入海中并不为寻龙王,是要去虞渊一趟,请芸歆姑娘许可。”
芸歆似有惊吓,连忙摆手道:“二公子请自便,王上吩咐过,在海中见着公子便如见到他一般。”
狐二瞧她一眼,点点头:“多谢芸歆姑娘。”
“不必言谢,”芸歆笑了笑,“若二公子不急片刻,稍后可来龙宫饮酒一杯。”
“若有时间,自会叨扰。”
狐二瞬术虞渊,径直开了底厅大门。
厅中与他上次来时,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原本消弭的龙血气味,隐隐又能闻到一些。狐二心中暗觉不对,踏入结界中去看圆鼎。
圆鼎仍在,鼎中龙王鲜血并蒙尘血肉却已无踪影。那些龙血够雨落修行几千年,现在却一滴也无,更不要说其中的蒙尘血肉。
结界只他和黑龙进得,结界未破,东西却没了,除了监守自盗,狐二一时竟想不起什么更好的说法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狐二低声说完,狠砸了圆鼎一下。
圆鼎震动将凝水推出些水漾波纹,狐二稳了稳心神,又向封印之地而去。站在暗门外,狐二忽然有些理解叠狰前来撒泼的心情。这人面善心冷,话少手段多,非他愿意,旁人根本奈何不得。就如此刻,狐二便是开了封印之地的门,也会被扔进龙冢中受幻龙教训,只能等他来救。
而他,大敌当前,自然也是有事要忙,更何况,还有他新生不久的孩儿。
“当条龙了不起么?”狐二忽然咬牙切齿,“神神秘秘,规矩又多,我看也不怎么样……”狐二转身欲走,又低骂两句:“说话不算数,食言假君子!”
狐二骂性即起,刚想多说几句,忽然想起和黑龙见面那时,他面色平淡,说叠狰的话——我在龙冢中,听不见的。
狐二独自一人站在他门外,险些气绝。
狐二出了虞渊,逆着流水席方向向上浮起。海底宴席极方便,无需刻意搭席,只将水母摊开压平,桌子和筷子便都有了。
“二公子可要见见我海中小殿下?”行至龙宫门口,芸歆出声喊他。
刚压下去的气,又拱了起来。
“请芸歆姑娘带路。”
芸歆请狐二入内,宽大龙椅上无黑龙身影,旁边黄金架上稳稳摆着一枚莹白龙蛋,有几个妖怪正对着它行拜礼。虽黑龙说那孩儿是他人所生,狐二却仍不由自主地将它向“卷”身上想——便不是“卷”,也不该让个未出世的孩儿独自呆着这空旷地方,难道忘了图当年教训了么?
狐二瞧了龙蛋两眼,对芸歆道:“这些日子,他便一直这样摆在这里?”
芸歆愣了片刻,笑道:“水中皆是王上臣子,而且少主身上,王上加过结界的。”
狐二上前伸手探了探:那结界还不如他为毛笔盒子做的结界牢靠。
“二公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并无,”狐二摇了摇头,“龙王可说何时成婚?”
芸歆又似有尴尬,低头道:“我等只知小殿下,并不知娘娘如今何方。”
“眼下不在宫中么?”
“王上未说,我等也不知……”芸歆低头道,“不知谁是我们娘娘。”
“海、中、侍、女。”狐二咬牙念白。
“二公子说什么?”
狐二摇摇头:“便如芸歆姑娘所说,来饮酒一杯。”
“好。”芸歆一去便归,将玉杯奉上。
酒确是酣鹿所酿,里面霜果滋味淡得如同未添。真真假假,极难辨别,这人瞧着老实,却精通说谎一道。
“祝小殿下妖寿绵长,早登仙途。礼物改日奉上。”狐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芸歆道:“告辞。”
狐二气冲冲地从海中出来,落地一刻抓起滩涂石块,向远处海面扔了过去。沉石入海一刻,他心中畅快不少,竟觉如叠狰一般活着才叫尽兴。狐二凭自身蛮力又扔了几块,石块越扔越近,他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海面色泽渐趋暖橘,狐二向远处望去,有金云从西席卷而来,不消时便漫天浓金,比黑龙第一次开龙门时还要更壮观些。
便如叠狰所说,当真要开龙门了。
狐二手里举着另一石块,不知该砸不该砸。
若说生气,还是有些,可除了气,也有些敬佩在其中。或许这人深得龙王血统,将一意孤行四个字领会得淋漓至尽。狐二瞧着遮天蔽日的金光,将石块丢在地上,沉肩叹息:“你除却不想要我,其他事倒都办得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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