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父笑了一下,对他道:“万年前,人妖两界相隔,当时的龙王抗仙人旨意,被永碑横腰截断,他死后,妖界金云遮天蔽日了一阵,人人皆可跳龙门,我和你母亲闲着无聊,确实去试过。”
“然后呢?”
“徒劳无功。”狐父道:“那龙门瞧着只是座高些的水障,临近峰顶时,我和你母亲却被几道金光连劈了下来,虽在海上,皮毛却险些燎着了。”
狐二点点头:“想来那龙门确有一定之规。”
“我与你母亲也未存着定要成龙之心。”狐父答。
若他存着定成伴生兽之心,再开龙门时可会成功?狐二懂黑龙所言,也知黑龙为他所想,也正因黑龙如此,他才更想成兽助他一臂之力。他再不想见他于岸边落寞模样,那人不珍惜,自有他人珍惜;若不能定帧实之契,如龙王与蒙尘般相伴也很好。
昨日所想,今日想来,仍不后悔。
“昨日可有不顺?”狐父理了会儿花朵,又言。
“并无。”狐二喝了口茶,对父亲摇了摇头。
狐父将手中花朵放下,回过头来:“你自成年后,便没在我身旁坐过这许久,有事当言。”
狐二将茶杯端起,说了件旁的事:“我前些日子去云雾山脉寻了次麒麟大神。”
狐父瞧了狐二一眼,对他道:“麒麟遁世已久,无需寻了。”
“他走前,可曾对父亲说过什么?”
“他早将走兽托付给我,所以我也不知他于何时消失的。妖怪活得太长又未成仙,也许已化白骨,也许只是睡得时间长了。”
“麒麟大神是个什么样的妖怪?”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极少动怒,妖界封闭后,各领一族之事,便是靠他斡旋实现的。”狐父边回忆边说,“若你寻他是为了帮忙打架的话,兴许还不如请阮若道出面。”
“竟是如此。”
狐父将花放下,认真对狐二道:“你确是想问我麒麟之事么?”
“父亲还请放过儿子吧……”狐二鞠躬笑言。
狐父叹了口气,问:“龙门已开,龙王妖力倍增,可想好何时动手了吗?”
“还需等些时日。”狐二找了些细碎理由,对他道:“阮伯父外出寻女,家中姑姑也去了,鸟族布兵也交由我来派遣。”
狐父点点头:“三族配合得当,有的放矢,胜算更大些。”
“动了日头,他便会出现么?”
狐父略想了想,却未直接点头。
狐二正待再问,余光瞧见门口藤蔓被人拨开,黑龙在远处做了个揖,从高处一跃而下。他用玉箍束发,穿着自己昨日姜色外袍缓步走来,狐二忽然便想起了将自己惊醒的那个梦。梦中黑龙约有一臂长短,仿佛初初练习行走,一步一摇,整个人如金铃作响。
脆弱的金叶子龙,也有变成水域之王的一天。
“您可知幼龙是如何模样?”狐二喃喃地问。
“渊看护得紧,我只见着次龙蛋。”狐父道,“再见时,他便成年了。”
几句言语,黑龙便走到了近前,对狐父行了个礼:“黑龙晤见过胡伯父。”
“龙王客气了。”狐父还礼。
“快来喝茶。”狐二对黑龙招了招手。
“谢狐兄。”
三人围桌而坐,微微点头致意,很自然地便谈起恭怀妖人当日之事。这是狐二第二次听狐父提及当日,许是知道他已经没了抵触情绪,他讲得详细了不少。
“渊与蒙尘每次腾空,都会选在日挂正中,离地面最远时。那日也是如常,我与阮若道护法,他二人腾空而上。前几次都是将东西封印了之后,才会有妖兽从妖界四方涌出,那一次却非如此。渊卷日行至一半,四方妖兽便分涌而出,我与阮若道忙调动战力,便是这个当口,他从南方荒原而来。”
“他速度极快,万里晴空如薄纸撕碎,转眼便至。事后想来,彼时渊首尾成团,伏在蒙尘背上,那妖人该是想吞了渊,是蒙尘为龙王挡了一记,才率先被咬住吞了。”
狐二与黑龙对视一眼,又听狐父说道:“那东西想来有鬼,从空中拽下后,便小了许多,渊用龙尾卷了,撑起焦燃半躯,凌空咬碎他一目,随后弓起脊背,擎住了那兽巨吻,伸爪想将蒙尘拽出来。”
“但并无作用,那兽将渊几乎拦腰咬碎,冷笑一声,”狐父声音越来越低,“‘入我腹中之物’……”
狐父说完,沉默了片刻。
“我父王又是如何回?”黑龙问。
“何来说话时机,”狐父摇了摇头,又道,“一切皆是电光火石间,那兽张狂之时,阮若道已在他伤眼附近剖心自焚,凤凰涅槃,引无尽天火于身,直奔那兽腹部,想破开救蒙尘,也仅仅为我争取了刺他一剑的机会。”
“九尾本命剑为元身狐心所化,心之所念,行必践之,但任由我心念如何坚定,也只落得被他血液腐蚀的结果。他攥住我剑尖,寸寸捏碎,又言我等妄动他宝物……”
“他言语间伤势迅速恢复着,我等皆觉必死无疑,他伤口却忽然不再愈合,他轻吼一声,捂目离开。这一来一往,也不过几个转息之间,凤凰滔天真火尚未燃尽,他便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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