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尹不置可否,从梳妆台上拣了一只梳子:“你有钱,你去买。”
说着他人已经一手拉开了燕宛头上的发带,雪白的发带从燕宛的头上脱落,燕宛的头发也跟着散开。
虽然看上去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但是说到底,质量却下去了大半,他的头发的色泽比之七八年前暗淡了很多,也稀薄了很多,白尹握在手里,触感很细,仿佛只要一用力,他手里的这些头发就会被他拽掉。
燕宛感觉到白尹在勾弄他的头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尹可能要给他梳头。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白尹的手一直却一直握着他的头发不进行梳头,这就有点让燕宛有点感到奇怪了。
燕宛以为白尹是在考虑给自己梳个什么头型,他微微转头,面向白尹说道:“就梳成一束就好,不行就帮我篦篦头,散着也可以。”
白尹一滞,却是皱眉拽了燕宛的头发一下:“还能散着?你当自己去侍寝么?能不能正经些?”
燕宛被白尹这一拽,也有些恼了,但是他终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反驳白尹。
白尹见他不发话,也只好挥动手中的梳子轻轻梳起了燕宛的头发。
梳齿接触上燕宛的头皮,并极为顺滑的从燕宛的顶端的头发滑下。梳齿接触到燕宛头皮的那一刻,白尹明显感觉到从燕宛身上传来的战栗。
白尹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两个面前的那张铜镜。
泛黄的铜镜子里,清晰映衬出两个人的容颜:岁月虽然已经流去,虽然样子比之当年,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一个最显著的改变,却不能让白尹忽视是:曾经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燕宛给看不见的白尹梳头,而如今,却正好换了过来。
白尹是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两个人的全貌,他不知道当年燕宛,又或者说是闻人司给他梳头的时候,会不会也跟他一样看镜子,若是也同他一样看了镜子,那么会不会也有和他一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心情:因为白尹看着眼前镜子里的两个人,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一年是白瑛的大姐出嫁,白家请了全盛京最好的好命婆来帮白瑛的大姐梳头。
那时候白尹和白瑛就歪着小脑袋,睁着两双瞎眼,凑在他大姐的窗前,听那满脸皱纹,却喜笑颜开的好命婆,边给梳头,边念叨着那歌谣: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都标齐。
白尹越是想着这样一番话,却越是莫名感到一丝心酸,若他们只是世间对普通的男女,那自己同闻人司也能得到这样的祝福,可是他同闻人司,莫说不能儿孙满地,便是连白发齐眉都十分遥不可及。
更让白尹曾经无比尴尬的是,他甚至想到了当年自己同闻人司远去昆仑的时候……文多星判定闻人司与自己活不长久,将来便是生个孩子,也定被送人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白尹的手再次微微颤抖起来,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几乎都插不进燕宛的头发里去。
燕宛也发现了白尹的异样,他看不见白尹的动作,只能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怎么了?”
白尹一滞,旋即不漏声色的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燕宛的一绺头发:“无事,继续吧。”
第七十四章 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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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定下来的白尹,渐渐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他的带着鹿皮手套的右手拿着梳子,左手飞快地在燕宛的头发种穿梭,不一会儿功夫,白尹已经帮燕宛将所有的头发都梳成了一束,拿发带仔细绑着,额前的一些碎发,被白尹梳到一边,留成刘海。
总算满意的白尹,终于将梳子放回了梳妆台上。梳子被放在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吧嗒的声音。
燕宛明白白尹已经帮自己收拾完了,也松了口气,双手转动着轮椅就想要走人。但是他刚要移动,那边白尹却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了轮椅后面的把手。
“做什么?”燕宛忍不住挑眉,他实在不能理解白尹的任何举动。
白尹淡淡瞥了一眼镜子,简短地回答了燕宛:“洗脸。”
接着,他便不等燕宛说什么,直接推着人,往门外走去。
冬日的天色渐渐开始明朗起来,但是不可否认,外面的温度还是有些冷的,燕宛甚至隐隐能够听到外面呼啸的北风声。
白尹将燕宛停在正对着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接着走上去就将门口猛的拉来开,任凭外面的风雪往里面灌。
这样一来,燕宛正好位于风口上,这边木门一开,那边燕宛就被门外涌进的风雪刮了个彻底凌乱,要不是怕自己开口大了会灌进风来,燕宛几乎要破口大骂!幸亏他身上穿了白尹的一件棉袍子!风雪这么大,他几乎是立刻就将腿提到了座椅上,整个身子都缩成一团,好从袍子里汲取些温暖。
燕宛迎着大风,声音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冷!就不能把水打到里面来洗么!”
白尹持续不理他,直接从房子里提溜了一只桶,走向院子里的井口。
他一层层地揭开覆盖在井口上防冻的棉被,用轱辘将桶送了下去。
燕宛在轮椅上冻的瑟瑟发抖,他自己都服了自己了,这几年遇上的人还是一个比一个不正常起来。尤其是白尹这家伙,竟是越发喜怒无常起来,明明方才还挺亲热地帮他梳头来着,现在却变着法来祸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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