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暑显然是已经睡熟,被白尹刚放到枕头上便已经鼾声如雷,白尹悉心给他盖上被子,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他在白小暑的身边略站了一会儿,看着白小暑那张安静而又踏实的睡颜,心里默默觉得,虽然人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但是还能睡这么香,到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白尹只是站了一小会,便想着是该回宫里去找燕宛了,他将手里的养生茶重新当回到白小暑枕边。
但是刚要放下,脑子里却是闪过了一个莫名的想法:这罐子里万一不是养生茶呢?
想到这里,白尹于立刻将茶叶拿了回来。
白尹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个陶土罐子,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里面只是些花花绿绿地茶叶而已。白尹这些年因为白小暑吃药的事情,没少学习些药理知识,对于一些药物也粗略懂些。
他大概闻了下里面的东西。那些东西严格意义上算不上是茶叶,而是些生姜,玫瑰,黄芪……之类的温补药物。白尹微微皱眉,这些药物凑在一起,治个身体虚寒什么的还不错,如果白小暑吃的话只怕不是太好。
但是白尹旋即责怪自己的多心,燕宛早就离开北冥这么多年了,可能一直不知道白小暑如今的病情,只当白小暑跟以前一样呢。所以就随便挑了些平常的药物送了白小暑。
白尹又思索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将罐子直接在放回白小暑身边,反而是将那个罐子直接捎向了隔壁间的房子。
门是虚掩着的。
能住在白小暑边上的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如今更名为舟水的文远若。
文远若整个人都蜷缩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裹了个严实只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
他可能是挺喜欢青色的,所以衣服被褥还有窗帘什么的,都是这种惨淡的颜色。其实这种颜色虽然素净些,怎么看怎么有点冷清。虽然里面有烧着炭火,但是白尹还是觉得里面有点凄凉,尤其是文远若只露了个头在外面,而且脸色还苍白着,这就更加让人更加以为他冷地厉害。
白尹走到文远若的身边,轻轻蹲下身子,看着文远若的睡颜,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拍拍文远若,将他叫起来,但是看着文远若眉头紧皱,嘴角抿紧的样子,白尹却终是没有将手拍下去。毕竟听说他有伤在身,这样将他叫起来,未免也太过狠心。
白尹想了下,终是将那罐养生茶放在了一边的书桌上。要说文远若这小子,虽然是文家奴婢出身,但是可能因为从小陪着文衷衷长大,所以书画丹青什么的没少学,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写的还颇有个样子。所以等他来到的这里以后,他还保持着天天写字的习惯,桌子上什么笔墨纸砚地随手就可以拿来。
白尹抽了一张略略泛黄的生宣纸过来,随手从文远若的笔筒里摸了一只最小的狼毫,又将一边的老墨化开,蘸了蘸在笔上,略思索了下,便写下八个字来:辅助之药,清晨煮用。
写完了这些字,白尹便将那张纸压在了罐子的下面。
白尹其实是会写字的。因为早些年他还是瞎子的时候,就在白家“瞎子虽然不用看字,但是不能不会写字”的召唤下,开始学习写字。
白家的瞎子太多,为了方便,他们家的字几百年来都是固定的字体,用的都是沉稳方正的隶书。
白尹从小就写这种字,隶书虽然看上去有些板,但方方正正地还是挺好控制的。不像闻人司和闻人夏写的那种字,他们写的是瘦金体,看上去飘洒而又骨感,但中途转折停顿的地方委实是太多。
白尹交代完了这里的事这才起身,轻轻将门带上,走回到了大街上。
时间已经是下午的申时,天色已经渐渐擦黑。可能是快要过年的原因,路上的行人也越发少见,白尹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下意识地向着回宫的方向看去,路上灯有点少,整条路看上去有点黑漆漆的,怪吓人的。
白尹并不是很喜欢黑色,因为他从出生以来,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眼前都是一片黑暗。然而这次他的眼睛却深深定格那一片黑暗之中,像是看见了什么一样。
其实他看的东西,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只是附近的一家香火冷清的娘娘庙而已。
其实那家娘娘庙供奉的是床头婆婆,主要是用来保佑小孩睡觉安稳,不生痘疮的。那时候虽然建筑有些老旧了,但是因为据说还是很灵验的,所以香火挺旺盛的。不过至于这座庙为啥后来就衰败了,竟然跟万俟司有些渊源。
原来早在闻人司还风光的时候,他曾花钱修缮过这座庙,但是后来这座庙还没修好,闻人司就倒台了。***的人到处杀人。修庙的人修了一半也不敢修了,纷纷跑路了。于是这座庙一直保持它没有修完的样子,看上去说破不破的,甚至看上去比以前还要寒碜的,后来也就没有人来了。
白尹伫立在自家的门口,远远望着那座破败的娘娘庙,心里暗想着自己其实也曾去过那座庙,为闻人司祈福过,但是闻人司可能至今都不知道。
白尹自嘲地低头看看地下的积雪,他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苦笑,有新的雪花从他的头顶,渐渐飘落,新的夜晚到来,亦带来了新的风雪,白尹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他知道,他是时候去接宫里的燕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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