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舒这时才抬头,他被闻清徵说得有些犹豫,面色动容。
闻清徵听到他的疑问,点了点头。褚先生在前一日便给了他最后的解药,之后,他和沈昭两人便都不知所踪。
闻清徵知道沈昭是去完成答应褚先生的条件,他临别说的那些话,闻清徵都在心中咀嚼许久,在那时候就已知道,沈昭是没打算回来了。
他当时静默不语,却已做好去找他的打算。
这次,不再有迟疑和犹豫,他怕自己再不够果断一些,便会遗憾终生。
赫舒带着他一同出了魔宫的时候,给他面上罩了一个面具,两人没有御起灵力飞行,而是静静地走着,和凡间的百姓一样。
耳边,人声鼎沸,不乏有哭喊和怒骂声,东境的晋国此时乱成一团,官府的衙役们横行在街道上,四处抓人,在找着弑君的凶手。
闻清徵和赫舒都隐匿了身形,那些凡间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仅仅是淡漠地看着凡间喧乱的景象,听着街头巷尾的议论。
“我们来晚了。”赫舒看到这边的乱象,心先沉了半边。
人间君主已逝,他们就算连夜从魔宫赶到这里,也来不及了。
天边,盘旋在京城的金色龙气已散,取而代之的浓重不化的黑气,那团黑雾盘旋在天空上方,如阴云一般。凡人肉眼凡胎看不到,但他们这些修行之人却是一眼看得清清楚楚。
耳边是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夹着衙役抓人的求饶声,衙役们高声喊着不准再谈论政事,百姓们表面上不敢谈论了,却三两个围成一团小声议论着。
那些细如蚊蝇般的话听在闻清徵两人耳中毫不费力。
“嘿,就这些衙役们还作威作福地,真把自己当做官老爷了呢?如今皇帝都没了,这天下马上要大乱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以后都是要被抓进牢里的。”
“嘘,小些声说,别被他们听到了。他们都在抓人呢,说是要找到弑君的凶手。”
“找什么凶手啊?哪里会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我听说啊,昨夜不仅是皇帝老儿,三公九卿一个不剩,全都死在家里了,而且浑身都没血的,只是断气了。”
“听仵作说,还都是同一个时辰死的,你说怪不怪?”
“怪,太怪了!这哪儿是人能做出来的?该不会,该不会是魔物作祟吧?”
“还别说,今天那个在城门摆摊装神弄鬼的神算子今天吓得屁滚尿流,逢人就说,咱们城中有魔气,肯定是进妖怪了,皇帝是被魔头杀的,说这城里也快成死城了。”
“嘿,谁信他啊?净日里神神叨叨地,哪儿有什么魔头?”
“有魔头也是好的,那些官老爷成天作威作福地,这次都死全了,嘿,解气!”
闻清徵脸色不好,听了一会儿,抬脚便要走。
“你要去哪儿?”赫舒忙追上他,问。
“去找褚易。”
闻清徵循着以往的记忆,再找到那处竹林的时候,果然又感觉到那竹林深处的鬼气森森。
这次,褚易没有在竹林里设置阵法,他很快就找到了入口。赫舒在竹林外等着他,言明,若是他三日后仍未从竹林出来,他便一人去寻宗主。
脚下是落了一层的竹叶,踩在上面软软的,声音并不大,但褚易却在他离自己还有几丈远的时候便抬起头,嘴角勾起,“你来了。”
他的声音中并无惊讶,好像,早就猜到了一般。
闻清徵一身雪衣,眼前束着白绸,面容昳丽却冷淡,修长手上执着三尺长剑,剑尖锋利,闪着秋水般的寒光。
闻清徵抬手,将那剑尖指向他,冷冷问,“他在哪里?”
褚易笑了笑,“他?你说谁?”
他看到对准自己的剑尖,却神色淡淡,动都不曾动,只是抬手,将那被剑气弄乱的纸张用镇纸压上,看着纸上未干的墨痕,感慨道,“我都许久未曾动笔了,如今,写起字来竟是歪歪斜斜地,若是你能看到,可是要笑我的。”
闻清徵静默片刻,依旧重复,“他在哪里?”
“……”
褚易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无,手下碧光一闪,手中的纸张全都化为碎片,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
“我要说他已经回不来了呢?他杀了皇帝,还杀了那么多凡人,是逃不过天谴的。”褚易说着,露出森森白牙,苍白的脸上满是讥诮,一字一句地说,“你应该知道的,修行之人不论哪一道,都不得伤害凡人,违者,天罚昭昭,不得好死。”
闻清徵手中的剑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剑气所至,已经在那白皙的脖颈上绽出了一丝鲜艳的血花。
褚易低眸,看到他剑尖的一点嫣红,却是不觉痛一般,笑了,“你应该再刺几分,那样,就可以解你的恨了。但是,你也永远见不到你的好徒弟了。”
“疯子!”
闻清徵陡然松手,长剑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几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你让他去杀那凡间的帝王,毁了晋国的龙气,断了他们的气脉,对你又有何益?修行之人,偏去扰乱人间秩序,难道不以为耻?”
“何益?”
褚易敛眸,淡淡道,“是没什么益处,只不过我损人不利己惯了,想这么做,便做了。我要杀那晋国的皇帝,可他身上带有龙气,我是鬼修,近不得他的身,难免要利用一下旁人来帮我完成心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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