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誓言被破的时候,才会招致九天雷劫作为惩罚,天道将每一个人立下的誓都打下印记,当那人违反誓言的时候,理应承担他应受的惩罚。
沈昭脸色一白,想起那些违背誓言,被遭雷劫的修士们的惨状,无法和闻清徵联系起来。
此时,天际远处隐隐闪现着青年雪发俊秀的容颜,昔日立誓的样子被显示出来,那场景是虚幻的,声音也轻如游云,在耳边飘荡而过,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
雪发玄袍的青年跪倒在纯阳子的画像前,面容冷峻,沉声道——
“闻清徵在此立誓,必悉心教导徒弟沈昭,免其误入歧途,堕入魔道。如违此誓,甘受九天雷罚,永生堕入饿鬼道,不得超生!”
那誓言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格外触目惊心,也让沈昭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
“师尊——”
他听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下意识去喊他。
但那雷声轰鸣作响,直直穿破云层劈下来,将他的声音全都遮掩住,眼前唯剩下黑白两色,天地一瞬间黯淡。沈昭眼中红丝毕现,看到那道紫黑雷霆径直朝青年头顶打去,他用尽最快的速度,想要挡在他身前,却在将要碰到他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推开。
体内魔气激荡,那雷霆的威力太大,沈昭气血上涌,只是稍一触碰,喉中便已传来腥甜的味道。
他双眼死死地盯着青年的位置,看到他撑着剑半跪在地上,身上玄衣都被血浸透,衣裳的颜色看起来更深。那具单薄瘦弱的躯体像是浮萍一般,被激烈的浪头无情摧残。
雷罚之时,无人可以代受,这是天道所定下的规矩。
沈昭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更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知道千年万年以来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更加心惊。他想要伸手去把闻清徵从那将要陷落的地面上拉过来,手刚刚伸过去,又被无形的力量给弹开。
青年那块地方像是禁土,与世隔绝。
土地上升起的暗色纹路愈发的显眼,成了鲜血凝固之后的暗红色,雷罚使青年的衣衫和地面都成了漆黑的颜色,空气中传来浓郁的血腥气。
“不必白费力气了。”
贺知尘等人看到沈昭一次次想要过去,却又一次次被弹开,开口说道。
沈昭不信邪,他不再自己过去,而是在掌心运起魔气,漆黑魔气如带一般将青年周身裹挟,想要把他拉过来,但青年却丝毫不动,从那破碎的地面里又蓦然伸出无数烧焦的鬼手,带着地狱般凄厉的哭号声攀住青年脚腕,把他往下拉。
沈昭这时才觉得慌乱,他这样做不仅无济于事,而且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
因为他是魔修,所汲取的一向就是世间怨念,而如今在死命拉下闻清徵的便是饿鬼道的那些同样被惩罚的修士,沈昭只要一出手,只会让他们怨气愈重,更加死命地把闻清徵往下拉。
而半跪在地上的雪发青年受着重伤,身上没了一处好的皮肉,似乎连他的呼喊声也听不到,更不要说去斩断那鬼手了。
沈昭看着青年的双脚已经被拉到地下,眼前的一切都在慢慢回放,动了动唇,声音带些颤抖,“救、救人啊……”
他如今修了魔修,体内灵力早就荒芜殆尽,被他废去了道修的心法,而在此时,只有道修最为纯粹的灵力可以化解一部分怨念,大概可以救下师尊。
他是病急乱投医,眼前血色一片,直到看到那些道修们事不关己一般的冷漠姿态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可笑。
“天罚不可终止,沈宗主不要为难我们了。”
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情面,却是落月宗的长老。她们落月宗刚刚与魔修有过纷争,此时怎会使出援手。
其余人也都默然不语,只是冷漠地看着青年脚下那暗色纹路散发的光芒越来越强烈,贺知尘开口道,“要怪只能怪闻师弟识人不淑,发下如此重誓,自食恶果。”
他们看向闻清徵的目光已经如同看到一个死人,因为,被拉入饿鬼道的修士是没有一个能重回到地面的。
闻清徵已听不清耳边的话语,刚刚的雷霆让他现在脑中仍在轰鸣作响,硬生生挨下一记雷劫之后,体内的经脉俱已受损,连抬抬手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遑论去抗拒那些试图把他拉向地下的鬼手。
而且,他亦不想抗拒。
重活一世,依旧过得狼狈惨烈,闻清徵心口抽痛,压抑得无法呼吸。
沈昭恨他,这回答让他一败涂地,比上一世还不如。
天际变色,成了墨黑一片,隐隐带着些血色。
当青年被完全拖下地面,再也看不见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耳边唤他师尊的声音,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沈昭眼中红丝毕现,再也压抑不住,从喉中吐出一口鲜血,心力耗费过度,却是有些走火入魔的趋势。
那些道修的老狐狸本以打算离开,看到他这样子,彼此都有些蠢蠢欲动,对望一眼,体内灵气运转,都朝他打来。
沈昭不得已回手去挡,再转身的时候,地上唯留一片焦黑,哪儿还有青年的影子。
……
裂痕已无,天色慢慢放晴。
当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叶子射下来的时候,满身是血的沈昭踽踽独行,捂着心口,隐匿着身形,勉力逃脱了刚刚那些临时变卦的道修们的围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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