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麻利地抓过来一个按在砧板上,在对方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手起刀落,空中扬起了三丈高的血柱,鲜血溅到了死魔的獠牙上。他痴迷地伸出了紫黑色的舌头,将带着浓锈腥味的粘稠舔进嘴里——这就是他做这个活儿时,最大的享受了。
很快,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被身首分离。不仅如此,她全身各个部分,头、脖颈、肩膀、前胸、腹部、双腿、两臂等,全都被拆解成了独立的尸块,由死魔用引生绳穿起,随手扔进了摆在脚边的一个大陶罐里。
引生绳,顾名思义,是一种蕴着魔力的金丝软绳,在尸块尚有余温之前,用引生绳将它们快速地穿起,连成一条诡异的“挂肠”,能够在生魂离体之前,将它们紧紧地锁在残躯内,保持住死者的神智,和怨气。而这种怨气,正是邪魔祭司东离煌刹,想要炼化的东西。
此刻的煌刹,正盘坐于不远处的海中、某块骷髅浮台之上,闭目捻唇,喃喃不停地念动咒字。那一头深红长发,因着夜海上空受他召唤、而暗暗浮动的魔气,在空中飘飞不止,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魔火,衬着天边暗红的血月,显得愈发妖异诡谲。
他四周围的海面,漂荡推挤着不计其数的生魂罐。罐中所含的冲天怨气,让它们能够长久地浮海不沉,受着煌刹口中吐出的引魂咒牵引,纷纷聚拢在他的周围,成为了他修炼魔功的借力法器。
而那堆罐子,每一只上头都刻意雕着若干个孔洞,就是为了让里头尚存神智的尸块,能够看清外面发生的、惨绝人寰的情形。而其中一只里,就封存着这样一位少年,他原本有着瓷娃娃一般精致姣好的面容,笑起来的时候,眸子里像是倒映着灿烂星辉。
可是此刻,少年孤独的头颅,恰好凑在某个孔洞旁,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大船上,自己的亲爹娘和妹妹,就要像自己一样,被一柄沾血的寒刃剁得粉碎。他的眼珠,似要瞪得从目眶里凸出来,其上布满了深红的血丝。无助的泪水,止不住地从那双绝望的眸里滚落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苍天要这样对我们!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天啊,如果我最亲最爱的人,也变成了如此不堪的样子,那我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没错,少年心里想的,正是东离煌刹希望他们想的。这些人的心中,越是充满怨恨,能聚起的怨气便会更多,那么,所能炼来、为他所用的魔气,也会更加强大。
但是,煌刹的美梦没有持续多久,便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银光给击碎了。
天宇中,骤然闪现的一道赤红幽光,魔界至尊、魔君摩罗,犹如神祗一般地降临夜海。一头银发化作了夺命的绞绳,倏然伸长、丝丝紧缠在煌刹的脖颈之间。灿金怒目中,赤焰一闪,银丝如犀锋,绞断了皇刹的喉管。血,将银缕染得红艳。
彼时魔功未成的煌刹,还未来得及抵抗,便已身首异处,落得与他的那些人族俘虏们,同样的下场。
少年的亲人们得救了。罐中原本逐渐升起的怨气,就在那一刻消散,全化作了感恩的善念。
摩罗除了煌刹,顺便抬手震碎了所有魂罐,也震断了那些为祸人间、叫人死也不得安息的引生绳。
炫黑金纹的大氅,凌风一甩,魔尊便头也不回地离去了。他始终也不知道,就在某个碎成了裂片、沉入海中去的罐子里,曾有一双崇拜和向往的眼睛,默默追逐过他的背影。
从此,少年的眼里、心里,便深深刻下了那一道银白。以至于后来,引生绳断裂,他的生魂飘离了腐烂的尸块,却因为心中有情,而没有弥散,因缘际会下,化入了夜海中某一枚小贝之内沉睡。
百年后,当他再度醒来,忘记了一切前尘往事,却永远记得,在他做了百年的梦中,始终有一道、让他那么想要靠近的、耀目得让人潸然泪下的银白。
12.丢人现眼
“魔君……魔君?”那位提供密报的魔臣依然垂首躬身,等待着摩罗的回复。但迟迟未闻魔君应答,他也不禁好奇地抬眉偷觑。只见摩罗不动声色地高坐于王椅之上,眼神望着虚空一点,略微蹙眉,似是疑惑,又似深思。
煌刹的死,当年是由自己亲自送他上的路,摩罗心中当然不解,死人又何谈什么卷土重来呢?可比起那些,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藏在他袖中的宝贝,为何上一刻还重复着欲仙欲死的欢叫,而在消息呈上的下一刻,他突地偃了声息,手中所能感受到的、那块柔嫩细滑的小贝肉,仅剩下惊恐的颤抖了呢?
在别人眼里看来的发呆,其实是摩罗在以心音,急切地询问着小东西:“怎么了?怎么了?宝贝你还好吧?”此刻他第一次品尝到,有眼无珠、目不能视的无力感。
众魔臣听到诡祭司死而复活的消息,也是大为震动,纷纷四顾、面面相觑,一阵窃窃私语的嘀咕之后,最终又回到一片肃静,就等着魔君来下判断。
可摩罗的心思根本不在那里。
等了许久,宝贝抖着颤音的回应,终又飘回了他的心间:“我、我没事……不,其实我有好多事,回头想好好地与爹爹说……”
摩罗从这话里,听出了欲言又止的复杂心绪。直觉告诉他,宝贝似有想对自己倾吐的千言万语,且极有可能,是与那作恶多端的东离煌刹有关。但既然他现下无事,自己也暂可放心了,于是他将注意力切回大殿上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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