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无烈站在街心,举起双手,指着正往门里走的小孩子,“他已经回家啦。”
镇民站住,看看柴无烈又看看小孩子,议论起来。
柴无烈当然知道犯众怒的时候越讲道理越糟糕,所以一路把孩子送过来,让镇民们亲眼看见结果,这样他们当然就会无话可说。
他笑着看着小崽子胖嘟嘟的身影迈向门坎,门里有个老妇人伸手过来,要把他抱进去。小崽子开心地笑了起来,老妇人也是喜极而泣的模样,“跑哪儿去了,奶奶找你都找不到!”
看着这一幕,柴无烈心中非常欣慰,正要转身离开,耳边忽闻尖锐的破风之声。
“小心!”他扑向小崽子。
老妇人以为他是要抢孩子,往前一步,一把抱在了孩子身上。
距离有些远,柴无烈又怕伤到她,动作便慢了一瞬,就这一瞬间,利箭已经呼啸而至,射在了孩子身上,正中脖颈。
老妇人悲痛地尖叫一声,抱住孩子嚎哭起来。
“贼匪!”
“清溪山上的匪徒进镇啦。”
这一箭如射炸了锅,镇民奔叫着一哄而散。
老妇人抱着孩子坐在门坎大哭,苍老嘶哑的声音无助又绝望。
那孩子小手蜷缩着,柴无烈方才给他的铜钱微微露出一角,鲜血从他的胳膊上流了下来,慢慢地为铜钱染上一层稠浓的红色。
柴无烈双眼微红,激愤地看向镇口。
那里,有八个蒙面人骑在骏马上,当中的一人手持弓箭,向着四处逃窜的镇民的喊道,“岑商已死,以往约定作废!限你们定期上贡,违者就地格杀!”说完哈哈大笑,几人策马离去。
这一箭让原本平静安详的小镇从此不再宁静。镇上到处哭声一片,酒楼商贩纷纷收摊,生怕被匪徒抢劫 。
柴无烈问了几句,才知道原来这镇上匪患由来已久,只是以前有欢喜门坐镇,岑商与匪徒首领谈判,商定按月给与粮食钱财,匪徒不来镇上骚扰。如今岑商已死,匪徒无了顾忌,又开始横行无忌。
“知府呢?”
柴无烈问,为什么镇上事务几乎是欢喜门在处理?
正收拾东西的商贩回头一看问话的是个乞丐,没好气地道,“吃斋念佛去了!”说完拎起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溪渡四面环山,一条溪水绕镇而过。
虽然出镇的路途遥远,可是这里均能自给自足,与外界的联系并不大。当地镇民过着祥和自得的生活,谁也没料到内里是这幅情景。
知府不作为,欢喜门又被灭 。如今的镇民如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柴无烈想起京城里的那一位,不由得苦笑。
那位从来不出京,只听信于朝臣吹捧出来的太平盛景,怕不知道治下之地处处匪患成灾吧?
老妇人仍在痛哭,柴无烈扶起她,又拿出银子放在她身边,叹了一句,“葬了小公子,快些逃命去吧。”
老妇人眼睛红肿,看着柴无烈,“是我对不起孩子……是我没把孩子挡住……我老眼昏花,没看出来你是想救他……”
柴无烈心中酸涩,“老人家无需自责,是我学艺不精,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
那妇人眼泪染在皱纹上,每一条看起来都非常愁苦,却还是对着柴无烈摆手,“不怪你,怪我。”
柴无烈默然地站在门口,看向已经不见众匪的镇口,问道,“老人家可知道那匪窝在哪里?”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抬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明白柴无烈在说什么。似乎孩子的去世,让她迅速地衰老,连仅剩的精气神都慢慢地消失了,“在清溪山里面……”说完,抱着孩子慢慢地进去了。
柴无烈看着镇外连绵的青山,快步往镇外走去。
他摸摸脖子间的铜钱,不知道怎么了,那孩子的面孔一直浮现在眼前,想起那妇人瞬间苍老的面孔和绝望的语气,他暗道不好,连忙转身,几个飞起,直接跃到妇人家中。恰好看见妇人的背影正委顿在地。
柴无烈察觉不对,上前扶住她,却看见她喉间插着一把菜刀,已然进的气少了。
“我的孩子啊……”那妇人低低地叹了一句,眼角有泪水滑下,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柴无烈回头看看那孩童的躯体,慢慢地放下老妇人,把两人并排放在一起,怔怔地站在他们前面,胸口闷得几乎呼吸不过来。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君王不治,则百姓如草芥。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出自道德经。
后一句是我胡诌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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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酸,颜青小可爱什么时候能出来加点糖……最近这几章,作者写得很心酸……
☆、月长皎
段缙从来没喝过这么多的酒,甫一睁开眼睛,便觉头痛欲裂,撑着身体的手一软,重新躺倒在床上。
一双手体贴地放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柔柔地按了起来。头痛顿时舒缓了许多。
段缙握住他的手,闭着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
喝醉前的事情他尽力不去想,既然柴无烈不想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那就再等一等。他有一辈子可以耗,总归能耗到他不再顾忌世俗偏见,接受他的那一天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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