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生肉腐臭生蝇散出的腥味,被困在不透风的空间里时间太久,还有着霉湿的黏腻。吸入鼻腔里都是窒息的粘稠,再一路粘黏入肺,抑制不住地令人想要干呕。
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或许这一下用锤来形容更加合适,何辰泽不悦地回头看向身后怒气冲天的壮年,不温不火地开口。
“我是郎中。”
“郎中?”
身后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何辰泽的手就被本来倚在床边的女人握住了,对方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把何辰泽拽的一歪。
对方声音凄厉尖锐,手上的骨头和茧子也让自己的胳膊不舒服,所以何辰泽只好赶紧连声应着。
身后那人似乎不悦,但也只是自己闷声嘟哝几句,气呼呼地转身回到院里。
女人领着何辰泽走到床边,诚惶诚恐地忙拖了把椅子让他坐下,那椅子破旧,上面还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白色的一团。
何辰泽抽抽嘴角,表示自己站着就挺好。自己触手可及处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迷迷糊糊睡着,满脸脏兮兮的泪痕。
何辰泽将孩子抱过来,将手深入裹他的被单试探对方身体的温度,烧的比之前禹桓严重的多。
孩子被何辰泽的手冰到,又难受地哭起来,肉肉的小手从襁褓里伸出,在空中一下一下没有力气的舞着。
☆、第九章
何辰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哭声震到,差点把孩子摔下去。那孩子双手舞动一会,不经意间扫过何辰泽垂下的一小缕鬓角,就紧紧攥在手里了。
他攥在手里后也不哭了,吧嗒几下小嘴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小孩子手劲还不小,何辰泽抽动两下没抽出来,就任凭对方抓着。
他伸出手轻捏着孩子的脸,余光瞥见自己被他攥住的头发,内心五味杂陈。
“有剪刀吗?”
“有、有……”
女人跌跌撞撞地将一把生锈的钝口剪刀递过来,何辰泽握着空剪几下,把被握在孩子手里的那缕长发干脆利索地剪了下来。
他将孩子放下,将剪下的头发从孩子手里抽出来,把两头打结,系在孩子手上。
“让他带着吧,当护身符。”
话刚一出口就自觉不对,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郎中,凭什么无缘无故就剪下一绺头发系人孩子身上?
于是何辰泽就胡诌,神叨叨地开始编故事。
“在下祖辈学医,自小服用草药灵物,所以发肤也有些许药效。我这里有几副药,是医这种病的。”
何辰泽上下摸索半天,从怀里掏出一袋前几日买的牛皮纸的糖山楂来,赶紧偷偷摸摸地施法暗中碾碎了后递给对方,装模作样地叮嘱了几句就三步并作两步出门了。
何辰泽走后旁屋有老妪撑拐而入,闷喘一声接着一声,用力似要把血都咳出来。她坐到幼童身边抚抚他的额角:“是天佑啊……”
刚才每个人他都看过了,老妪和妻妇染病已久,应是再救不回来。但他内心其实也并无波动,生老病死在世间本是常态,他不愿插手。
之后又因嫌这村中到处疫疾混乱不堪,所以他在城郊山林里寻了处湖泊便一头栽进去,睡的天黑地。等他悠悠闲闲地再次睁眼后,竟然一晃数年。疫情早清理干净,该修复的修复该刷洗的刷洗,当他再踏入城中时已经与最初没什么两样了。
心中有些惊叹这人间的复原能力,天灾也好神罚也好,只要还有人活着,终究能将所有一一找回来。
那是不是他只要也还活着,也终究能把那人找回来?
何辰泽左手捻着一支花,这花是他从湖底发现的,想来并非俗物,就折来准备给那人当个礼物。
吓唬完也总得给个甜枣吃,别把人家孩子吓怕,以后万一见到自己战战兢兢的可就不好了。
但总不能干巴巴地送人朵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到时候搞不好两人都被对方恶心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黄花大姑娘……何辰泽脑子里浮出禹桓那副温文尔雅的书生模样,觉得用黄豆芽公子来比喻倒是挺符合他。
“公子可是要一把趁手的兵器?”
何辰泽无所事事晃荡一个白天,终于跟面前这个膀大腰圆的铸剑师看对眼了。
看对方这模样——
何辰泽托着下巴赞许地点了点头,剑应该铸的很好很结实。
“不要现成的,给我新铸一把剑。”
“长剑短剑?”
长剑短剑?长剑佩起来倒是好看威风,可就是沉,沉的能生生把人压矮几寸。
“短剑。”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候送人一把剑对方连挥都挥不动。
面前人憨厚地应了声,声音浑厚有力,让何辰泽更加放心。
“咱这就去告知老板给您铸一把去。”
“等等。”
“怎的?”
“不是你铸?”
那憨厚大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咱哪会啊,咱就是一打杂的。”
“那——”
“是我。”内堂轻巧踱出来一女子,袖口裤尾干脆利索地扎了起来,头发也盘的干净,轻快的来到何辰泽面前的。
到了他这站定,双手往腰上一叉,见到何辰泽不可置信的表情后笑着看他后笑说:“怎么?怕我给你铸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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