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格纳兹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或许是饿了,张口咬下一小块随便嚼了几下就咽进肚去,一捧果子十来个,吃了五六个才慢了下来。
季灯立在一边悄悄打量绿眼汉子,不由得心虚几分。昨个儿他急着下山,忘了给这人喂点吃的,也难怪汉子如今这样饿。不过…
这人吃的哪怕这样急,也是秀秀气气的,别说和村里五大三粗的汉子们一点都不一样,就是自诩有文人风范的季家男人,也远远不及。更别说他还长的鼻高眼深,眼睛发绿,长的也颇怪异。
这么细细一打量,季灯才发现,不仅汉子的眼珠绿汪汪,就连头发,在阳光下也隐隐泛着青色。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季灯心里不由得存疑。
他在外头走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没能猜出来。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担心。担心汉子将来无处可去,那他和这汉子之间的牵扯就更深了。
对一个未出嫁的年轻小哥儿来说,和汉子牵扯太深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何况还不知道汉子能不能养活的了他自己,瞧他这副文弱样子。万一…季灯只怕将来自己会忍不住再掏钱给他。
注意到了季灯的眼神,忙着吃果子的绿眼汉子疑惑的看过来,视线正对上季灯的眼神,墨绿如深潭的眼睛泛着温柔的粼粼涟漪。又从手边挑了最红的果子试探性的递过来。
季灯忙不迭摆摆手推拒了,又不自在的把视线转开,暗自啐了自己一口。人家怎么样同他是不相干的,他想的一番也全是杜撰,他在这儿胡乱猜测要做什么,手里有点子钱、帮过人家一下就待不下了么。
眼见绿眼汉子吃完了果子,季灯比划着手势道,
“我该回家了,你就在这儿休息着,屋外头西边有个泉水,水能喝。”
季灯又摘回来一捧果子放在木板床头,
“饿了就吃这个垫垫吧,我……我之后再来看你,再给你……带些吃的。”
“%*&$%*%&*”
虽则没看懂季灯的纠结,伊格纳兹却明白了季灯要离开的意思,于是放下手里的果子,说着只有自己懂的语言,浅笑着对季灯摆了摆手。
“那我就…走了。”
季灯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又不敢再直视汉子饱含信任的深邃绿眼,含糊了两句也不管汉子听不听得懂,便低着头钻出了屋子。
下山的一路上,季灯的脑海里都不由自主的被绿眼的汉子占据,一边后悔自己鬼迷心窍贴了积蓄要供他上药吃饭,不由得悄悄升起了反悔的意愿。
反正汉子也听不懂他说话,哪里存在『反悔』一说呢。
可季灯一边又忍不住心虚的忆起汉子信任纯粹的眼神,于是暗自唾弃自己一番。心里天人交战,纠结的不已。
一路步履匆匆,脑袋里却思绪纷乱。直到一脚踩上村里的土路,季灯才恍然回神,忆起自己出门前跟方老太找的借口。于是从怀里摸出一条细细的铜链子戴在脖子上,这才往季家走去。
上山下山都要费不少功夫,等回了季家,方老太等人早就吃完饭回屋歇晌着去了。
季灯先去了火房,却只是舀了两碗凉水便径直回了自己屋。季小妹一见季灯回来,眼神就是一亮,小声的欢喜道,
“哥哥!”
季灯上前摸了摸季小妹的肚子,问,
“吃午饭了么?”
季小妹点点头,
“吃了。”
季灯又问,
“吃饱了么?”
季小妹委屈的摇摇脑袋,拽着季灯衣角又小声道,
“奶奶不让我给你拿团子吃。”
季灯对方老太这番一点都没感到惊讶,只是在屋内一处不起眼的墙角挪开一摞柴火,猫腰在里头掏了掏,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裹得完好无损,打开来,里面是十好几个鸡蛋大的乌糯团子,这东西顶饱又耐放,足够季灯兄妹吃上七八天了。
要不是怕被方老太发现,墙角的洞不能挖的太大,季灯真想买回来更多,这样他和季小妹就能天天吃饱了。
季灯拿起一个给季小妹,
“快吃,下午还要跟着我下地去呢。”
季小妹刚刚也只吃了几口野菜和一碗清可见底的稀粥,正是饿得时候。
季灯又拿出一个,将油纸包裹好塞回洞里,再拿柴火堵住,这才拿着团子啃起来。乌糯团子热着的时候软糯,一旦冷了就会如石头般硬梆梆,倘若是个牙口不好的,指不定要崩掉半颗牙。
季灯嚼的腮帮子都酸了,实在嚼不动了,端起碗就喝一大口水努力把团子咽下去。
然而季灯其实有能力买些好咬又顶饱的吃食。
季河和齐氏脑袋都精明灵活,知道自己不受季老秀才和方老太的待见,并不像季江一样老老实实的总想把挣来的钱都上交给方老太。
季河常在冬日里去县城打工,挣上一百文,回来便谎称只有七十文,如此便悄悄截了三十文下来。
齐氏会些香方,但碍于季家人多眼杂不能弄,只能隔上些时候捣鼓上几份,平日里再做些香囊装了,往县城里一卖,价格比普通荷包要高出几倍去。在季家就只打了做荷包卖的明面,因此手里也截了不少钱下来。
哪怕季河夫夫去了后,季灯不得已割舍一部分被方老太翻见,手里也还存了一两银子下来,再加上这几年季灯自己想法子攒的,也有一贯半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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