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只当看不见徐氏咬着牙作笑的表情,又道,
“再说了,哪儿有侄子侄女伺候大伯洗澡的理儿,说出去还要让人笑掉大牙。娘您做饭手艺好,整顿一桌饭又快又好,大嫂不会操持火房,去了反倒还要拖着您,让大嫂烧些水伺候相公和公公,这不是正好嘛。”
方老太也只是见季海醒了一时激动,叫熳姐儿时不曾想到这么多,听方氏这么一说,面上便有些讪讪。
徐氏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后面的季老秀才已经发了话,
“老三媳妇儿说的对,老大媳妇儿跟上你去就是了,别耽搁了地里的活儿。”
一家之主都这么说了,徐氏再有意见也不能说。方老太显然是听季老秀才的,拉着徐氏便进了火房。
方氏言笑晏晏,招呼了自家两个孩子下地去,临走时跟季老秀才打了招呼。
季老秀才拿着书笑了笑,
“妇人家,整日里就晓得这些小肚鸡肠。”
季海喝了口茶,却被苦涩的味儿苦的眯了眯眼。季家余钱不多,买的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
“随便罢,妇人家又不需要考取功名。”
季老秀才捋了捋胡子,点点头不予置评,问道,
“这次府试可有把握。”
季海放下茶,揣了袖子,
“五五之数罢。”
季老秀才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皱了眉又问,
“你答的甚么,默一遍教我听。”
季海便挑着记得的念了出来。
季老秀才捋了捋胡子,琢磨了半晌,叹道,
“还真是五五之分。虽然不偏不倚,颇有中庸之道,辞藻华丽明亮,但文字空洞,不知所言,搏一搏运气也就是了。”
季海听了,面上就颓下来。他自己虽声称五五之分,但何尝不是想着有七八成把握,奈何季老秀才一言定论,心中却是有些不服气。
季老秀才握着书,却洞悉季海心中所想,不由得暗自叹口气。
水字辈三子,老二钻营,老三呆愚,只有老大季海最有天分,却也读了这么多年无所得。
好在火字辈的孙辈都称得上出息,尤其是三房的季焕,小小年纪便言之有物,假以时日,说不得要成大器。
季老秀才平日里在县城里的一家学堂作夫子,季海三人便是在此处求学。因着季海考府试的缘故,季老秀才专门请了几日假陪着去了,如今府试告一段落,季老秀才隔日便回了县城。
季海在家修整了几日,便也同季烁季焕一同求学去了。季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但季灯很清楚,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
好不容易又挨了一阵儿,这日是季老爷子一月一休的日子。季灯跟着季江从地里回来时,季家的院子里正人声鼎沸。
季江摸了摸后脑勺,
“今个儿不过节又不过年,咱家咋这多人?”
季灯却是即刻反应过来,恐怕是季海真考中了。
果不其然,待季江三人进了院子,方老太正拉着邻居村人说话,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徐氏和季海站在一处,同季老秀才和里正说着什么。季烁扬着下巴跟季焕进了书房。
季江才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被强撑着笑的方氏一把拉走,只剩下季灯兄妹站在原地。
“哥哥……”
季小妹不习惯见到这么多人,怯怯的拉住季灯的衣角缩在他身后。
“走吧,咱们回屋。”
季灯护住妹妹往两人住的隔间走去。一关门,就仿佛把声音都隔绝在了外头,兄妹俩呆的屋子静谧而安全。
季灯猫着腰从柴堆下头摸出来两个团子和季小妹分的吃了,季家今天晚上是顾不得他们的。
季小妹坐在床板上,啃着团子问,
“哥哥,外头怎么了?”
“大伯考上童生了,在庆祝呢。”
“为什么呀?”
“因为…”
季灯顿了顿,眼底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考上童生就能去考秀才了呀。”
季小妹虽然还是听不懂,但也没了兴趣不再问,兀自抱着自己的团子啃完便睡了。
季灯坐在床头,一下一下温柔的拍着季小妹的后背哄她入睡,自个儿却是毫无睡意。
考中了童生,接下来就要去考秀才了吧。也不知,是今年,还是再等三年。
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季海意气风发的在饭桌上跟季家人宣布要去参加今年的乡试。徐氏、季烁还有方老太自然都乐呵不已,季老秀才虽然人在县城,但也对季海考秀才一事表以支持。
方氏心里酸的要死,面上却还得捧场说几句好听话。只是一进自家屋子,脸上就立马耷拉下来。
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方氏忿忿不平,也就是她家阿焕还小,下不了场,等过上几年,定能压压大房风头。
季江见自家媳妇儿气不可遏,小心劝道,
“大哥要考上秀才,以后也能教阿焕念书,对咱家也有好处,你别气了。”
方氏冷笑一声,
“好个屁,真考下秀才来人不紧着先教人家自个儿的儿子,还能紧巴巴的跟着侄子?除了名头上好听,我手上还能落个啥?当初借钱的时候说的好听,这会儿连还的铜板都不见一个!也就你这呆子还信人家那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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