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别枝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寻求一楼势力的依托,否则在第三年的起始时候,他就决计要因为三楼互斗而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但择中越别枝的人是裴珏尔,即便裴珏衣扮成了弟弟的模样,也没兴趣再帮弟弟给越别枝递定心丸,相反,裴珏衣看着越别枝表面镇静,还极恶劣地想象他内心的焦急,并跃跃欲试地还想雪上加霜。
裴珏衣怀抱着这样的心思,迟迟不肯进入正题,一半真心实意,一半插科打诨,把楼岚起的美貌夸赞了一通。楼岚起不甚感冒,百无聊赖地拿筷子戳一颗肉丸。
只有年纪最小的那个一心一意都在吃食上。
裴珏衣的处事比起裴珏尔要残暴许多。譬如向楼岚起的庄园安插眼线一事,裴珏尔会选择广撒网,广布人手混进备选的仆役中,总有几人能被楼岚起选中;裴珏衣则选择等捞鱼,待楼岚起这边选完了仆从,那边就有天镜人手杀人剥皮,顶上位置,是以楼岚起庄园中,其实一个常人也没有。
只有这个名叫惊鹊的小奴隶除外。至于那名叫做明岳的管家青年——能在天镜从属手下走过十余回合的,且又别有用心接近原玉的,裴珏衣算都不算,也知道其身份除了行舟楼辨玉使外不做他想。
但裴珏衣又不在乎越别枝的死活。
无所畏惧的裴珏衣甚至对惊鹊的兴趣,都比对越别枝要大:“两位小公子真是灵秀可爱啊。”视线却是看向惊鹊。
越别枝与惊鹊坐在一处,楼岚起却不知裴珏衣在看谁,于是把靠自己更近的越别枝往身后护了护:“唔,承蒙褒扬。”
裴珏衣这才把视线落到越别枝身上。色目人却早已看他许久了,一黑一灰两双眼眸的视线在半空对撞,老道的狐狸对小狼崽眯了眯眼睛:“大公子根骨清奇,倒是块练武的好材料。”
楼岚起冷淡道:“不劳费心。”
“诶,诶。”裴珏衣道:“公子千万要三思啊,不要浪费了大公子的天赋。”
楼岚起却道:“我带孩子来,是来用餐的,不是来让他们被评头论足的。”
楼岚起话中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让裴珏衣很是称奇。一方面楼岚起的话语确实让他吃了一惊,这个少年人为人处事的态度十分洒脱,半点不顾及世俗人情,一切从心,令人羡慕;另一方面,裴珏衣也悲哀于楼岚起的天真,他来历不明,身份似乎也不凡,不知因为何故格外青眼越别枝,却不知他拿出真心疼爱的这个孩子终究要将他送上死路。
“裴某只是觉得…”裴珏衣粲然一笑,慢条斯理道:“大公子,很适合武道。”
楼岚起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耐之意已经明白写在了脸上。毕竟是用餐时被打扰,是人多少都有不忒,何况楼岚起本也不在意得罪人,更是只差开口赶人了。
裴珏衣自知讨了半天嫌,说完这最后一句终于告辞走了。楼岚起脸色稍霁,仍继续用餐。
裴珏衣出现得突兀,话题也起得没头没脑,莫名其妙,似乎他本人这一次现身,单纯就是来惹楼岚起不快的一般。
只有越别枝知道,他已经得到了在辨璞玉第三年中存活的倚仗了。
裴珏尔回到澶州,是又一旬以后了。海义被留在澶州,海楼的令使和他的主人一样,沉默寡言,性格温吞,存在感也低。裴珏尔不在时大部分事宜由天镜主人接手,他也就乐得自在,每天找个犄角旮旯里蹲着,一蹲一天,天色黑沉时钻出来,收拾收拾下工回房。是以裴珏衣根本没有发现,弟弟其实是独自远行,连得力副手也没有带上。
裴珏尔问海义:“他去哪儿了?”
海义慢慢吞吞道:“冰堂。”
冰堂主人林炽,字融冰,渡荆门上一任平野客。裴氏兄弟初到澶州时猝不及防又见故人,可谓惊喜交加,惊是惊林炽居然能躲过渡荆门的绞杀,喜是喜故人犹在,不必黄泉重逢。毕竟裴氏兄弟之所以能破渡荆门楼主不得相亲的规矩,双双成为楼主,与当初身为平野客的林炽一意孤行强推裴氏兄弟上位不无关系。
平野客其实只是虚位,辨璞玉虽然声称是推举渡荆门主人,但实际权利更迭后掌握三山令,统领渡荆门的仍是三楼之一。说白了,辨璞玉的争斗只不过是对三楼实力的考验,而平野客,则只是三楼楼主眼光好坏的一个测验品罢了。
是以林炽当年的逾矩之举,对裴氏兄弟或许助益不大,并不对他二人上位起决定作用,但对于当时的林炽而言,已然是赌上性命的孤注一掷了。
裴氏兄弟一向感念林炽这份人情,平野客卸任时也出手帮过林炽躲避追杀,原以为是徒劳无功,却不想林炽真的抓住了一线生机,还在澶州办起了一家学堂,当上了教书先生。
裴珏衣如今是澶州地头蛇一般的人物,多少也会帮扶着林炽的冰堂,有事无事也愿意找旧识喝喝茶。裴珏尔便也不把海义的话放在心上,挥挥手让海义蹲回他的角落里去了。
裴珏尔远行归来,难得有心要到酒楼里看一眼。伙计在大堂里忙碌穿梭,突然视线略过一抹雪白,开口吆喝道:“客官几位?里面请——”说着抬头一看,笑容突然凝滞。
裴珏尔一睨:“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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