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他被我养死了_观颐【完结】(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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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忘了,天上一天,人间三月,我所以为的两月余,在人间,却是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不够一次沧海桑田,却够无数次月升日落,够当年那个与我在塔顶纵情诗酒的殷希声,变成如今这个鬓生华发的中年人。

  “对不起…”我喃喃道,“我不是有意去得这么久的…”

  殷希声只是道:“回来就好。”

  被我误认为殷希声的年轻人适时出声:“父亲?”

  “过来。”殷希声冲青年招招手,对我说:“你回来得正好,正赶上我儿恒光的冠礼,恒光,来拜见这位…”殷希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道:“来见过这位兄长。”

  我一时悲从中来,竟然落下眼泪。殷恒光无措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的父亲。殷希声无奈道:“又哭…恒光,你且先去罢,为父与故人叙叙旧。”

  殷恒光听话地离开了,殷希声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带出花园:“小朋友,这下你可真的是小朋友了。”

  我口齿不清道:“希希…”

  殷希声道:“一把年纪了,叫希希也不怕人笑话…恒光表字还未定,不如由你来取如何?”

  加冠取字是男子人生中多么重要的一事,众所周知,而在我不负责任地一去二十载以后,殷希声还能毫无芥蒂地把这么至关紧要的任务交给我,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但动容之余,我又不免愧疚更甚。殷希声不怪我,我却不能原谅自己,我转移话题道:“我还不知道你的表字…”

  殷希声说他表字余音。我就想起那个叫德音的仆从,想来殷希声和他确实感情深厚,赐名都可不避主人字讳。

  殷希声问:“小朋友表字是因岚?”

  殷希声连我二十年前随口胡诌的名字都还记得。我强忍心中动荡,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表字,原有一个‘雾生’,但未行冠礼,做不得数。”

  说到这里,我突然反应过来:二十年前我未成人,二十年后却仍是青春模样,没有半点老态,殷希声会怎么看我?

  心中忐忑不安,殷希声却仿佛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岚起,雾生,山雾成岚,雾先生而岚起,好。”

  我“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殷希声最终把我带到的目的地是一个酒窖,窖中昏暗,看不清东西,但单只闻那飘散在空气中的醇香,就知道这是一个存放着红泥的地窖。

  殷希声掀开了悬在墙边的一块帘布,夜明珠幽微的光芒柔柔地晕开,照见满窖酒坛。

  殷希声捞过离得最近的一个坛子,揭开封泥,红泥的香气就争先恐后的涌出来。殷希声把巴掌大的坛子托在手里:“再问一次,世上还有比红泥更好的酒吗?”

  我想起离开之前给殷希声留的纸条,写着:我出门去买酒了。

  “没有了。”我说,“红泥就是最好的。”

  殷希声于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把酒坛递给了我。我们二人十分随意地在酒窖楼梯上坐下,一边喝着酒,我就没有忍住,问他二十年来的经历。

  殷希声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二十年。”

  我“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地喝着酒。

  殷希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十几年前,有人来回报,说在平洲见了你,我找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想来是那人错看了吧。”顿了顿,殷希声又道:“大概十九年前吧。”

  我心中一震:“你找了我多久?”

  “不多久,我没有过找你。”

  骗人。

  殷希声在骗我。可我分明知道他在说谎,却不能揭穿。殷希声也许找了我一年,两年,七年八年,十年二十年,但他不愿意告诉我。

  而我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二十年的光阴,我还得起吗?二十年的空缺,我补得上吗?

  我只能说一句:“是吗?那就好。”

  殷希声冲我举了举酒坛,仰头豪饮。我喝下一口红泥,发觉这坛红泥的味道竟然和芙蓉泣相去无几。

  芙蓉泣的辛辣,是因为泣露芙蓉的泪水;红泥的苦涩,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66章 听风惊鹊声

  观颐

  我坚持不肯接下为殷恒光取字的重任,于是殷希声最后定了“归明”二字,归明自视,倒也恰合恒光的名。

  行完冠礼,殷恒光就该分家立业了。殷希声问我之后有什么打算,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大概要去荣州或平洲一趟,殷希声告诉我殷恒光也将往平州。

  殷希声道:“不如往平洲去,有恒光在,多少也能照应你一二。”

  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殷恒光严格来讲也算我的后辈,哪有一个长辈依靠后辈的道理?

  殷希声说:“最关键是,恒光能替我看着你,以免你再出一趟门买酒。”

  殷希声这么说,我就没法推拒了,我说:“那好吧。”

  一番打点后,我和殷恒光就上了路。长路漫漫,走了有几天,殷恒光在路上问我:“兄长与家父是如何相识的?”

  我被这一声兄台叫得浑身别扭,若论真实年纪,我完全可以当他一声老祖宗;论外表年纪,则我还要比他小上几岁。而殷恒光这个老实孩子,听了殷希声的一句“见过兄长”之后,就老老实实地一口一个“兄长”叫我,我别扭归别扭,想纠正他的称呼,又想不到合适的身份,只好随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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