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安静下来,低垂着目光站在桌前。他生得精致,沉默低头的时候有一种温顺的乖巧感觉,很是招人疼。
这个角落桌位虽然隐蔽,但我们动静不小,已经吸引了绿蚁醅里大部分人的注意。不知是殷恒光原本就在店里,还是伙计去找了人,他很快出现,强势插入这一角僵硬的气氛里。
我看到殷恒光拍了拍惊鹊的背,惊鹊偏头看见是他,没做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表情。殷恒光一手扶着惊鹊的背,抬起头来看我。
我茫然地回看他,殷恒光和我对视了一会儿,道:“兄长出来得早,还没有用早膳,家里备了桌,兄长不如先回吧。”
我转去看惊鹊,惊鹊没有反应,安安静静地站着。殷恒光说:“兄长请。”
我步履迟疑地往外走,转身的时候,回头看见惊鹊还站在原处,殷恒光扶着他背的手换到了肩上,揽着惊鹊的肩膀。
我神思不属地走在回殷府的路上,街角新开了一家糕点铺,门口的队伍排到了街上。
我过去站在队尾,队伍随着前面顾客的离去缓慢的往前推,终于轮到我时,伙计问:“客官来点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要,于是问他:“有些什么?”
伙计笑呵呵道:“有青州快马加鞭送来的鲜鱼,鱼糜和着鸡肉和时蔬蒸出来的鱼糕,鲜甜不腥,客官来点儿?”
我说好吧,买一份。
热乎乎的鱼糕到手,我情绪低落地游荡在街上,想来想去,准备让殷恒光把点心送给惊鹊。
走近了殷府,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气没舒完,后颈就是一痛,我全身气力松懈,手里的鱼糕也滚落在地上。
倒地之前我还在想,就算是神体,冷不丁地往后脖子来一下,该晕还是得晕,所以成神到底有什么意义?
纵马特有的颠簸难受得我五脏都要呕出来,我差一点没能睁开眼睛,就在昏迷中被颠死在马背上。
我艰难道:“壮士饶命…”
还是熟悉的黑子黑发黑眼睛,还是熟悉的低沉嗓音:“我不会杀你。”
我痛苦道:“你还不如杀了我…慢点…肺要颠出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把我摆正了,我原本脸朝下横挂在马背上,他把我扶坐起来,我才长舒一口气。感觉重获新生。
“等一下。”我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是在哪儿?”
他说快到荣州了。
虽然我本来目的地也是荣州没错。但用这种方式到达我倒是从没想过。天地良心,我和这位老兄就见了四次面,他绑了我两回,这造的什么孽?
他问我:“你和平野客什么关系?”
我反应了有一会儿,才想起来平野客是对渡荆门门主的称呼,现任平野客就是惊鹊。我斟酌道:“普通的…父子关系?”
他眉毛一挑,拍马就是一段疾驰,我本来就还没缓过劲,这一下简直要了我的命。我自暴自弃道:“你还不如杀了我呢!”
“不杀你。”他说。
我信他有鬼,他不杀我,也已经折腾掉了我半条命。况且他绑了我,一走这么远,惊鹊在平州还不知要怎么着急,最重要是,惊鹊恐怕以为是我再一次抛下他了吧…
我对他说:“放我下去,我得回平州去。”
他没有说话,很明显意思是不放人。我刚掐起指印准备缩地溜走,他又是一个劈手下来,我眼前一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安静会儿。荣州马上到了。”
我安静你个大西瓜。稍微也尊重一下我作为神君的设定啊!生气!
第71章 给你们表演个神仙式哭哭
观颐
再睁眼时,我倚坐在一棵树下,他站在稍远一点的一个石墩前。我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片屋宅的废墟,还能透过倒塌的屋梁,焦黑的亭台,看见往日的风光。
他背对着我站着,我们两个人都不说话,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动作起来,看样子,好像是从衣襟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他把那东西拿在手上,转过身,目光却不看向我:“母亲怀我的时候,曾有仙人赠予此珠,说能保我一生康泰…便是这样的康泰么?家破人亡,孤身一人的康泰?”他冷笑一声,做了一个扯动的动作。扯下的项链被随手抛出去,落在了不知哪个杂草丛生的角落。
他第一回在我面前说这么多的话,我才意识到其实他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语调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我此时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急急问道:“你叫什么?”
他自嘲一笑:“连我的名字也是仙人赐下。”
“这里是哪里?”我追问道,“小寒巷?这里是小寒巷?”
“这里曾经是小寒巷。”他说,“我叫叶鸣蝉。”
我陡然生出一种命定如此的无力感, 绝望铺天盖地笼罩而来,我几欲窒息。
天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叶鸣蝉和越别枝没有半点相似, 他没有越别枝的灰眸,鼻梁不如越别枝高挺,双唇也不如越别枝削薄。但那或许是越别枝还未长开的缘故,如果越别枝长到叶鸣蝉的年纪,或许也会有叶鸣蝉一样高大的身材和修长的四肢,当他度过了变声期,开口时候,应当也是和叶鸣蝉相似的低沉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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