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的话,自己没有忘记姜尔歌,姜尔歌却实实在在地忘了自己,是因为自己向月老的请求并不是发自内心的,但姜尔歌却是下了狠心地想要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纵使月老难以存在或是难以倾听到普通人的心声,姜尔歌还是彻彻底底地忘了自己。
别鸣忽地,陷入了某种巨大的失落。
苍术呵欠连天地跟在别鸣身后,尽心尽力地保护主人安全,虽然也不知道半夜深更地在自己家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自上一次,杜景天便一直在她的尾巴里修养,想出来却没那个精力,只能偶尔幻出自己缥缈的样子在苍术耳边说句话。
冰箱里那一小瓶酒精找不到了,别鸣在客厅里漫无目的胡乱翻腾,没抱什么希望却也找了几个创可贴出来。
别鸣捏着那几片尚未过期的小玩意,总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寓意。
墓碑拒绝了别鸣的治愈,原因是自己脸上的伤痕比较长,而创可贴方方正正一小块,包容不了。
“那个什么,哥哥我问你个问题哈,”墓碑没有注意到别鸣前后微妙的变化,还以为他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因为困了,他甘愿给茂十一当起了僚机,“我向你求救时,还看见过一个哥哥,隐约记得他离开了我们,他去哪儿了?”
别鸣晕晕乎乎的,听清了墓碑的问话,却不知其中意思。
姜尔歌熟悉好看的面容、陌生冷淡的目光,总是在他眼中晃来晃去地找存在感。
像是四面八方涌来了柔软膨胀的洁白棉花,海洋一样将他深深藏在中间并逐渐下沉。别鸣感受到窒息的感觉,但又不是彻底断绝了呼吸的后路,漫天遍地的棉花堆里还是有星星点点的缝隙。他无法自救,因为手脚身上缠满了晶莹细长的牵丝线,有人操纵着他所有的动作,但是现下的危险情景,那人却不愿施以援手。
“尔歌...”
“什么哥?”
“喵?”
别鸣撕开一个创可贴,墓碑“不不不”地连连摆手,别鸣跟失去了对生活所有希望似的目无光彩、死寂一片,他呆呆地看了那张创可贴很久,忽然“啪”地一声拍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墓碑:“......”
他侧躺下,缩成虾子。
重新倒回了茂十一到来前的生活。
别鸣闭上眼睛。
还好还好,还好没来得及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之外的人与事,还好没来得及彻底撕开包裹自己的那一层保护,还好没来得及等颤巍巍送出去的心体无完肤了才抢回来,还好没来得及对世界对生活对人与妖产生令人痛苦的眷恋...还好还好。
还好还好...
我的人生是孤单的,我的灵魂是破碎的,我的情感是不堪的。从那时候就知道了,不圆满才是自己的主色调,明明已经接受了的现实,怎么会一经蛊惑,就遗忘了呢?这样的自己,居然还有自觉想要得到圆满?
真是,嗳...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是怎样的情况啊?
墓碑和“狗蛋儿”茂十一相视一眼。
别鸣上高中时,心理状态与现在并无不同,如果真要分个高下,还是那个时候更为正常一点吧。毕竟那时候虽然不愿与人交流,也对所有人和事和物提不起兴趣,但至少,还能在人群中无所事事、心安理得地颓废沉寂下去,还不至于达到非要独自一人才可以的地步。
这样说来,那个时候与现在确实有很大的不同。
他总是一个人趴在课桌上沉睡,上课也是,课间也是。上课若是被老师发现了,也不以为然,脾气好的老师会让他去洗把脸或去教室旁站着清醒清醒,脾气不好的就把他赶出课堂,他也乐得一个人这样。课间就自由多了,睡着了就睡,睡不着就趴着看窗外的风景,春风夏雨秋叶冬雪。
反正从没人打扰他。
新学期开始,也会有人与他说话,想与他交朋友,因为他的外表与常人没有不同。或者说在同龄少年身边更显清秀白皙,看起来就安静无害的人很受人喜欢,但是最终,他们都离别鸣远去,并再也不主动与他搭话了。
别鸣不在乎,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来了他身边又走的人太多太多,他习惯了;一个人靠着过于充足的睡眠和空虚的梦境而过,他也习惯了。
他唯一不习惯的,是姜尔歌的出现。
姜尔歌是高二下学期从别的理科班转来的。据说,当时分文理科的时候,姜尔歌在意愿书上填写的是文科,班主任找他引导多遍,分明利弊,姜尔歌一心想文。但是他的班主任却觉得,姜尔歌的数字和物理极好,经常都能得满分,是个学理的好料子,便私下里给他改成了理科。
多次找老师协调未果,又找了主任,主任看他的理科成绩一直在级部名列前茅,数一数二。文科成绩也不错,中上游水平,与理科成绩根本没法比。也拒绝了他,没有上报。
姜尔歌是笑着走出办公室的,笑得舒适温柔,笑得班主任和级部主任都以为他们洗脑成功,这孩子终于开窍想开了。但是姜尔歌无声的斗争刚刚开始。
紧接下来的月考中,姜尔歌的数学、物理、化学试卷全都完美地避开了正确答案,其中没有一科成绩高于两位数,至于生物,老师是他喜欢的老师,也是班主任在动员理科老师给他洗脑的老师中,唯一一个支持姜尔歌按自己意愿来的老师,所以他的成绩是九十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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