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堡也许跟无数其他城堡建在一起,也许跟一两座城堡建在山崖间、沙滩上,也许像别鸣的城堡一样,孤零零地站在海外孤岛上。外表颓败或雍容,这都说明不了问题。因为城堡也只是个装饰品,是个载具,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是城堡内的装潢,以及每个房间中的内容。
首先打开城堡大门的人,是城堡主人的父母。
他们通过对小婴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日日夜夜的陪伴与呵护,一步一步地打开城堡的大门,继而进入城堡中的每一个房间。随着婴儿的长大和喜好,随着孩子的判断和选择,一点一滴地将城堡外的物件搬到各个房间里去。
那些都是可以被称作“记忆”的房间。
接着,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主人邀请进去自己的城堡。
日渐交心的知己,化敌为友的老师,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当然了,在自己的城堡中玩腻了,他还可以到其他城堡中见识不同人的城堡。因为城堡的大门是敞开的,与周围的万千世界相连,所以无论晴风雨雪,还是疾风骤雨,城堡里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人陪伴着这个城堡的主人。春去冬来,棠梨煎雪。秋离夏回,芙蓉出水。
但是别鸣的情况,有点特殊。
在遇上茂十一前,他的城堡也曾确确实实地被打开过几次。
一次是将他带来这个世界的父母,一次是他不太爱的女朋友,一次是懂得用烟花讨好他的姜尔歌。
这些人通过自己的方法打开了城堡的大门,也或多或少地了解了城堡内几个房间里的内容。他们在大厅聊天,在餐厅吃饭,在卧室休息,从没有将城堡里的窗户打开通气,也从没有领着别鸣走出过城堡。相反,最后他们离开时,还替别鸣关上了所有的门。
城堡随着风吹雨打、时间流逝,一点点苍老,一点点灰败,纵然别鸣拼命地想把自己的城堡装扮成彩色,可不管怎样努力,越来越遮天蔽日的阴影却怎么也抹不掉。
所幸,茂十一来了。
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不可一世,十分傲慢,但却是唯一一个接受并正视别鸣心理疾病的人,也是至今来唯一一个愿意陪伴别鸣一步一步走过这个孤独旅程的人。
他在城堡外徘徊,了解城堡的外貌,耐心等待着城堡大门为他开启的那一刻,而不是像之前那些人,用力拍打,强行逼迫着别鸣为他们打开心门。茂十一总是很有耐心,愿意陪别鸣玩那些过家家的幼稚游戏,也愿意等着别鸣能同自己一起走出城堡。
别鸣的生活作息在茂十一的影响下变得跟大部分人一样正常而规律。
早睡早起,偶尔晚睡,偶尔赖床,一日三餐,水果牛奶。
孩童在父母的爱与约束下,身与心都在慢慢地长大,年少洋溢的热情会逐渐变得克制与沉稳,逐渐复杂世俗,童年迟早结束。成年人必须面对人生,而孩童则有理由躲在安全的舒适圈里,或负重前行的成人身后。
别鸣的“童年”也许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早上,茂十一囤在房间里的牛奶没有了,但是断奶对于茂十一来说绝对是天大的事,不过他在冰箱里找到了韩朝暮从超市买来的袋装纯牛奶。
“吨吨吨”一袋下肚,才隐约觉得这袋纯牛奶的口味不太对,茂十一拍着自己的肚子看袋子后面的出厂日期,可还没算准什么时候过期,肚子就立刻“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大事不太好。茂十一冲到卫生间,然后房间里便回荡起了马桶冲水的声音。
“十一?”别鸣悠悠转醒。
茂十一正扶着墙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
别鸣双手撑在床上坐起来,他还没见过茂十一脆弱的一面,因而格外地担心。既为茂十一的身体状况担心,也为受茂十一支撑的自己而担心:“怎么了?生病了吗?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茂十一翻了个白眼:“娇气。”
“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
茂十一离开他和别鸣同住的房间后,直接去了二楼祁歌住的小卧房,一脚踹开门后,凶神恶煞地与祁歌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忽然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然后道:“拉肚子。”
祁歌在房间里一直是保持猫咪原形的,窝在床脚边的柔软坐垫里,体型堪称硕大,看不见手与脚,只见一大滩的黄橙橙的液体,一双诡异的猫眼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闪闪发亮:“喵?”
“不是生病,是拉肚子。”
“你喝人类的牛奶了?”
“你给我的是妖怪的牛奶?嗯?牛奶还分人类的和妖怪的吗?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茂十一将床上的被子一脚踢下了床,正好把祁歌蒙了个完完整整,“我还奇怪呢,猫不能喝牛奶,为什么喝你给我的就没事?”
被被子盖住的祁歌逐渐恢复人形,一大滩逐渐变成了超级大的一团:“那我能怎么办?猫是不能喝牛奶,但是可以喝羊奶。可浮春山上谁不知道你最讨厌的种族是羊?你又喜欢喝,我简简单单撒个慌,不就是为了给你台阶下吗?我可不信这么久,你都没尝出来我给你的是羊奶。”
“我能尝得出来吗?!我从小就喝你给的这个东西,你跟我说是牛奶,我可不就认定是牛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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