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魔人做好了被无视、被驱赶、被辱骂的心理准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他做的事。出乎他意料的是,屋主竟然十分配合,不仅耐心地为他指明了位置,还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祝他一切顺利。
“杀掉所有拓荒者。”他离开的时候,屋主对他祝福道。
驱魔人打开直伞,走入雨幕之中。
在这么大的雨里,伞其实根本没什么用,他的裤子和黑色长衫都已经湿透了。
布料被冰冷的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冻得他一阵阵发抖。
特别是右腿,他的右腿膝盖以下都快没知觉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鞋子整个踩进了冷水坑里。
现在应该是晚餐时间,因为雨太大了,连镇上最繁华的地段也空无一人。
驱魔人想去商店随便买点东西做晚餐,他走进一家似乎在营业的店,想拿一份三明治,他说了好几次,柜台深处的红发女孩却一直不理睬他。
他疑惑地摘掉眼镜,抹掉上面的水汽,再仔细观察……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女孩,而是柜台内部墙壁上的一幅画。
他认识画上的女孩,她是个高中生,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这里又为什么会有她的画像。
画是直接画在墙上的,是小镇的一部分。但那女孩原本不属于这里。驱魔人记得她的家乡应该叫松鼠镇。不知道现在她人在哪里。
离开商店之后,驱魔人再次查看地图,他距离目的地很近了,再拐个弯,穿过一条街,那幢坐落在小山丘上的房子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当他站在小山丘下面时,在他身后,对面的街道上,每一座房子都亮起了灯。
一个个人影站在窗口,站在逆光的小格子里,静静地把目光汇在他的身上。
他踏着雨中湿滑的石阶,穿过草木茂密的小径,来到了房子正门前。他犹豫了,没有立刻敲门。
恶魔站在他背后,伸出一条手臂,越过驱魔人的肩膀,替他推开了门。
恶魔在他耳边说话。不是那种带有诱惑意味的低声细语,而是焦虑、急不可耐的催促。
恶魔想走进房子,因为他的魔王在这里。
驱魔人也应该走进房子,因为邪恶就在这里,魔王就在这里。
驱魔人和恶魔踏入房子之后,门重重地关上了。
薄薄的木门完全隔绝了雨幕的声音,驱魔人和恶魔站在一片黑暗中,雷电和暴雨被驱逐到了遥不可及的世界。
恶魔在房子里寻找魔王,驱魔人则在寻找受害者。
他们迷失在房子中的第七天,魔王从房子中最暗的影子里走了出来。
魔王的身上缠绕着白色的幽灵,原来魔王也会被鬼魂纠缠。驱魔人打开空空如也的工具箱,找不到任何能用的法器。
他们迷失在房子中的第十三天,白色幽灵离开了魔王。
幽灵紧紧拥抱着驱魔人,魔王则从影子里挣脱,逃出了房屋。
房子继续被黑暗包围,驱魔人沉睡在幽灵的怀中。
魔王站在雷电下,站在辛朋镇的大雨中,而白色幽灵只能蛰伏在漆黑的房子里。
闪电击中了屋顶,雨水淹没了山丘。
幽灵在震耳的雷鸣之中颤抖,却不愿离开房子一步。
她紧紧拥抱着驱魔人。他曾经是敌人。他曾经是祭品。现在她终于认出了他——在更早之前,在她还未成为幽灵的时候,他曾经是她的光芒。
只要祭品还在幽灵怀里,幽灵就永远不会离开这幢房子,永远不会再获得自由。
洪水将房子淹没,令它沉入万钧巨石之下。恶魔花了七天时间,徘徊在每一寸影子里,点亮了屋里的每一盏灯。
耀眼的强光刺入驱魔人的皮肤,令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在如此强烈的光芒中,驱魔人与白色幽灵的身影都暂时消失了。
恶魔再次抓住了自己的友人,将他用尖刺固定在自己狰狞的脊背上,带着他穿破了泥土,浮上了水面。
魔王嘉奖了恶魔,称赞他的智慧与忠诚。她抚平水面上的波纹,平湖中映出了辛朋镇的面貌。
平和的小镇迎来清晨,暴雨仍在继续,人们撑着伞离开家,漫无目的地走在熟悉的路上。
魔王俯瞰着这一切,忧伤地怀念起了白色幽灵。
“她的颜色曾比我还要黑暗,但她在灵魂里藏了一块极小的光芒。那火焰如此微弱,却从不熄灭,它从内部灼烧着她,令她逐渐忘记本来极为珍贵的黑暗,把她折磨得陷入疯狂。”
魔王用触肢抚摸恶魔的轮廓,亲吻了他的每一颗眼睛。
他是她在黑暗中创造的一件器具,是钥匙,是抛向海底的铁锚,是算式阵里最不可少的一组数字,是能藏在影子里的、能登上夜空的长梯。
她告诉恶魔:“你的使命还未结束,你要回到世人中去。”
恶魔颔首领命,棘刺上还挂着驱魔人几乎破碎的身体。
驱魔人听到了他们的簌簌私语,他睁开双眼,盯着恶魔与魔王低垂的所有眼睛。
他完全清醒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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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尔德握住从侧腹穿出来的长刺,把自己一点点拔出来。他翻过一块坚硬的不明物,跌落在黑红相间的广阔筋膜上。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其实也不算久,可能就两三年前吧,他上过一种课程,让受训者学会抵抗刑讯,同时还要保持冷静,保持头脑明晰,防止被人诱导而泄密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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